沈令月漸漸冷靜下來,看向立在她跟前的謝初。
或許是因為一同在宣政殿內接見外賓的緣故,謝初雖然還是以環珞束髮,沒有束冠,卻是少有的穿了一回武將官服,黑底玄邊的勁衣上繡著張牙舞爪的麒麟紋路,玉帶勾邊,襯得他整個人都英姿勃發,較之往常更多了一分威壓氣勢。
而現在,這個本應該神采四溢的少年將軍卻安安靜靜地立在她的跟前,雖然眼中寫滿了無奈和不解,也明顯是一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的焦疑神情,卻沒有半分對她的不耐和不滿。
意識到這一點,沈令月的心情好轉了不少,臉色也重新和緩了幾分,微笑道:“表哥,夜來風急,我們出來也有一會兒時間了,該回去了。要不然,被人發現擅自離殿,說不定明兒一早就有言官上奏,參你一本目無外賓了。”
“沒事。”謝初立即道,“參我的摺子多了去了,不怕再多一本。”
他說的是實話,一開始那些言官參他時他還會感到一點煩躁,覺得那些言官是在沒事找事,但久了也就不覺得有什麼了,參就參吧,反正只要陛下不在乎,他又不能少塊肉;不過現在,他這麼說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他還不想立即回麟德殿去。
他有一種預感,他要是不立刻解釋清楚今晚這件事,那麼以後就沒有解釋的機會了,雖然他不知道這件事有什麼好解釋的,偶遇還能怎麼解釋?可沈令月明顯不這麼想。
所以他還不能回殿裡去,最起碼在解釋清楚前不能。
沈令月被他這話逗笑了:“表哥,你可真是特立獨行,往常只有怕言官參本的,像這般毫不在乎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她一笑,整個人的神情都活泛了不少,一雙杏眼更是落滿了天上的星子一樣亮晶晶的,看得謝初心頭一鬆,也隨著笑道:“債多不壓身嘛,參的摺子多了,也就隨他們去了。”
沈令月又笑了一會兒,但很快就板起了臉,冷眉道:“別以為插科打諢就能把這事糊弄過去,想得倒美。”
謝初有些冤,他可真沒有這個打算:“我沒想糊弄,是你不肯聽我解釋。”
“我有在聽啊。”沈令月道,“可你還沒解釋呢,為什麼你知道她上樹取回了帕子?難不成在我到來之前,你們已經遇上了有好一會兒了?”
“當然不是!”謝初緊張道,要是讓她這麼誤會了那還了得,“我是從剛才那宮女說的話裡面猜的。”接著又把他如何順著涼風走到這裡、又如何聽聞宮女驚呼、想掉頭離開時被叫住的過程說了一遍,說得那叫一個詳細,生怕沈令月聽不明白,或是聽明白了還要挑理。
沈令月聽明白了,也沒有挑理,笑盈盈道:“原來如此。要是那會兒沒有宮女叫住你,你是不是轉身就走了,表哥?”
謝初扯了扯嘴角:“不然呢?光是一個橫刀奪愛的流言就已經夠我受的了,再來一個,我可受不了。”
“嗯……說的也是。”沈令月點點頭,煞有介事道,“才得了三公主的芳心暗許,又於月下和八公主相會,這流言要是真傳出去,那可夠你喝一壺的了。”
聽到芳心暗許這四個字,謝初心中一動,隨即又強壓下這份悸動,道:“是啊,所以我才說你誤會了,我走都來不及,怎麼可能還停下來跟她說話。”
沈令月抿嘴一笑:“看來表哥對這個傳言怨氣頗深啊?”
他沒好氣道:“明明什麼都沒幹,卻被安上這樣一個名頭,要是換了你,你能高興得起來?”
“那要看是誰了。”沈令月還真設身處地地仔細想了一下,“如果那個被橫刀奪愛的人是你的話,我就高興。”
謝初:“……”又是一句沒法接的話,這丫頭能不能說一兩句他能接得上的正常話?
“好啦,不說這個了。”見他默然,沈令月也不繼續逗他了,負手笑道,“表哥,你不是想要我消氣嗎,那我就給你這個機會,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回答得滿意了,我就不生你的氣了。”
謝初低頭看她一眼,神色平靜:“你不是說,沒有在生我的氣嗎。”
“我現在生氣了!”
“好好好,是我錯了,你在生氣,在生氣。”謝初連忙安撫她,他真是怕了這位祖宗了,簡直就是他命裡的剋星,輕不得重不得,真是要了他的命。“是,我是想讓你消氣……你想讓我回答什麼?”
“別擔心,只是一個小問題。”見他答應,沈令月笑得更歡,頰邊梨渦也顯了出來,看著就覺甜美,“表哥,你覺得我和八公主誰更漂亮?更入你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