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什麼意思!”呂德海狠狠咼了李執一眼,翹著蘭花指指著他。
“呂公公,好了好了,”張懷安笑著安撫道,“李執的脾氣隨了他爹,你可切莫放心裡去。”
李執出生於武將之族,曾祖父至他父親三代皆爭戰沙場,到他這一代伶仃一個男丁,這才轉了文仕,不過脾氣卻沒有一同轉過來,像極了他的父輩。
張懷安此話也是提醒呂德海,李執的父親和叔伯還在應州邊關,連皇上都得敬他三分,更不用說他這個還是傀儡的太監頭頭。
呂德海混了這些年,這話還是聽得懂的,他只得忍下情緒,對著張懷安笑道:“咱家懂你的意思,如今咱們有著共同的敵人,咱家相信首輔大人定能安排妥當。”
李執哼了一聲,看在張首輔的面子上,沒有再多言。
張懷安則是對著呂德海敷衍地笑了幾聲,太監就是太監,少了根就只會著眼於眼前,秀女的事,還真能都是為了秦衍安排的不成。
屋內聲音漸起,沒人會發現,屋外門口站著的侍衛不動聲色地將一切盡收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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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州秀女的騾車過了黃昏才陸續走完順貞門,到體元殿時,蘇宓已經用了糕點,休息了一陣兒。
蘇珍果然被安排在隔了幾間的一室內,蘇宓和張月兒,還有一個不與她們一車的秀女同住在一起。
待人到齊了,每個人手裡都有一張選秀的章程,蘇宓粗粗看下去,選完大約需要二十日,若最後能被選上,還要再細細修習月餘的後宮禮儀,這也是後話了,對如今的她們而言,如何被選上才是最重要的。
張月兒捏著紙與蘇宓聊了一陣,往隔壁間尋相熟的秀女,門掩著沒關,蘇珍便是趁這個時候進了門。她望了四周一眼,只有蘇宓坐在床榻上,理著隨身帶的行李,那時蘇宓雖坐的馬車,行李卻在騾車上,是以她也是剛剛才拿到。
“姐姐,你還生我氣呢,我也是關心你。”蘇珍施施然走近,“再說,你坐的馬車,不知道比我們舒服多少,還早到了。”
蘇珍話雖是這麼說,心裡其實是十足的高興。聽說蘇宓是跟東廠廠督一起坐的馬車。宦官嘛,她見過,不就是跟曹公公,陳公公一樣的人物,不男不女,陰陽怪氣,身上還有著一股濃濃香粉的味道,比女人還重。和這種人一路,不知道要有多難忍。
想到這些,蘇珍的笑意就隱藏不住,不過她並未再說下去,畢竟她今日來還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做。
蘇宓對蘇珍的表裡不一深有體會,方才蘇珍進門無聲無息的,她正巧對著秦衍借給她的披風發呆,此時只能不動聲色地將披風疊進她的衣衫裡頭藏好,順便開口下了逐客令。
“你若是沒什麼事,就回去吧,天色也晚了,我還想早些休息。”
蘇珍則趁著蘇宓理衣衫的當口,背對著往木架子上擺著的一瓶瓷瓶裡捻了點指尖藏著的粉末,動作一氣呵成,做完了正好是蘇宓那句話的話落。
她畢竟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心虛道:“好,好吧,那我就回去了,姐姐你身子弱,我就不繼續打擾了。”
蘇宓看著她走遠了,將門合上。從包袱底下又抽出了那件銀線素錦披風,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還給他。
她不自覺地嘆了口氣,怕是沒什麼機會了吧。
第十九章
不知不覺,進皇宮已有五六日,進宮後的次日就驗了第一次身,蘇宓手心的疤痕已是很淺,當時驗身的老嬤嬤見她容貌過人,堪堪讓她過了,至於之後的復篩,當時蘇宓是想著,再過半旬,這痕印也該是能消掉了。
可是,屋室內,蘇宓看著自己手心重又皴裂的傷疤,原以為沒幾日就能徹底隱下去,這兩日反而見了血,而且每次上了藥便愈來愈重。
蘇宓塞上木塞,將瓷瓶放回原處,心道以後還是不能再用這瓶了。
“蘇姐姐,沈嬤嬤來了。”外頭是張月兒的聲音。
“好,我馬上出來。”蘇宓應道,沈嬤嬤是負責教導她們基本儀態的大宮女,每日清晨她都會在大家用完早膳再走動一番之後過來,統一教導她們在宮裡基本的儀態。
偌大的體元殿前的院子裡,東南角是一棵巨大的樟木樹,四周排列整齊的一盆盆花栽,圍繞出一片石板空地。
一個個秀女排成數列,兩手伸平,頭頂及手背上皆放著一本厚薄適中的書冊,以此來調整她們的姿態。
快至八月,暑氣也散去的差不多了,但臨近午時的日頭還是有些悶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