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不知名的恐懼似乎永遠更讓人害怕些。他們寧願死在回城的路上,也不願這般什麼都不知的留在這裡……周子秋再次沉默,耳邊只能聽到呼嘯的風聲。
風聲中,似乎傳來人的嘶吼聲,周子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風聲錯聽成了人的痛呼聲。可他心中知道,他不能回去。
就這般灰溜溜的落荒而逃,這輩子,他心難安。
“兄弟們,齊二爺不顧生死將敵人引走,我們若是這般只顧自己性命,便是活著,這輩子也難以心安。你們若是怕的,大可以轉身回城,是男人的,便隨本官去剿匪。”周子秋說的大義凜然,便是狂風,也沒能將他的聲音吹散。
差役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又齊齊看向周子秋,這位縣令大人平日裡算不得威風,膽小怕事,便是鄴城的富戶們,也敢在周子秋面前耀武揚威。可這一刻,在狂風中,在黑暗中,周子秋的聲音竟然擲地有聲。
他們當然是男人,他們心中也明白,如果齊律真的遇難,等待他們的也同樣是命在旦夕,城主身死,屬下苟活,這世間便沒有這樣的道理。
只是自家縣令平日裡是個膽小怕事的,倒沒想到今日,竟然能說出這般豪言壯語來。還別說,聽起來倒真的提神的緊。與其逃回去憋屈的死,倒不如與歹人拼上一拼。
他們的親人都在城中,若是由著歹人胡作非為,他們還算男人嗎?
“我等任憑大人調遣。”差役最終齊聲道。周子秋心中突然湧起一股戾氣來,他這輩子所圖的便是個‘穩’字。當官求穩,百姓日子求穩,旱災澇災也求個穩妥度過。他也沒想到,自己這輩子竟然有機會做出這般有血有肉的事情來。
便是死了,也不枉此生了。
“輕傷的兄弟留下來照顧重傷的兄弟,待天明後,你們火速回城,告訴城中兄弟,一定要儘快修補城牆。”周子秋語氣極快的吩咐,隨後握了握拳,隨後長腿一邁,衝進了夜色中。
差役們迅速動作起來。
片刻後,幾十個還能上陣的差役也衝進黑夜中,緊追周子秋而去。
***
鄴城,齊氏新宅。
“……剿滅,齊氏餘孽。”權笙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也可以說出這般擲地有聲,氣勢磅礴的話語。
似乎從小到大,他都在母親的長姐嚴厲目光和嘮叨聲中長大。不管他做什麼,長姐一定會挑三揀四,母親一定會唉聲嘆氣的附和長姐。所以權笙說話越發的小心翼翼。在外人面前,權家公子是謙謙君子,可權笙自己知道,那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其實他的本性是懦弱的。
若不是本性懦弱,最終又怎會真的娶了謝玉進門。
他明明知道謝玉的真面目。
明明清楚這一切都是謝玉的算計,那所謂的‘生米煮成熟飯’也是謝玉的孤注一擲。只要他咬緊了牙關,無論如何不點頭,也便不會娶了謝玉那樣一個女人進門,日子過的也不會這般憋屈窩火了。
可是,在長姐面前,他不敢開口。
最終,這門親事還是被長姐敲定了。
其實權笙最恨的不是自己娶進門的謝玉,也不是從來對他指手劃腳的長姐和母親,而是……齊律。
人就是這樣。心中總會攀比,他自己心中也會不由自主拿謝玉和謝珂相比。旁人自然也會拿他和齊律相比。最終的結論是……謝珂是嫡出,嫁妝如山。謝玉的庶出,嫁妝寒酸。
謝珂性情溫婉,謝玉外表柔弱,內心黑暗。
比來比去,謝玉便沒有一點比得上謝珂。而他和齊律,不管是出身還是性情,甚至是他引以為傲的君子風韻,在齊律面前都不值一提。
齊律明明肆意妄為。可因著他的出身。因著皇帝的偏愛,那樣的性子竟然也能被說成特立獨行,桀驁不馴。明明是惡的,愣生生被掰成了好。權笙哪裡咽得下這口氣。
只是他出身比起齊律來簡直有天壤之別。便是不甘不忿又如何。
好容易這次得了機會……他如何能放過這一雪前恥的機會。更何況有能人相助。他覺得這是老天賜他的良機。自然會緊緊握著不放。許是隱忍太久。權笙說出‘剿滅’二字後,只覺得心神舒暢,隱隱有種飄飄欲仙之感。
只是……
為什麼他這狠話放出來。謝珂不僅沒有慌亂,反而與他對視的目光中,還帶了那麼幾分顯而易見的……憐憫。
憐憫?
權笙眯著眼睛細細去看,確是憐憫。此時的謝珂不再是剛剛平靜詳和的面容,而是眉梢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