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長源的記憶中,自已他跟了齊律,這少年在他面前從來是張狂無忌的。
高興了便笑,生氣了便為所欲為。哪怕對上皇帝,也沒見少年露出過膽怯的神色。可是如今,他眼中帶著恐懼,神情更是瀕臨絕望。
他甚至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
便為了一個女子。這得有多深的情。林長源最終輕輕一嘆,其實哪裡是不懂,他只是膽怯,他做不出,他沒有勇氣做到自家爺這個樣子。所以對叢蕊,他敬而遠之。
本以為病重的皇帝來的卻是很快,不僅皇帝來了,宋皇后竟然也一同來了。
眼見著殿門被推開,隨後是宋皇后的驚呼聲。“律兒,胡鬧什麼。還不快快放下匕首。”不管是皇帝還是宋皇后。似乎都沒想到推開殿門會看到這樣一幅情景。
齊律。那個時而無賴,時而膽大包天的齊律,簡直就像是血人。
他整片的衣襟,他的腳下。全是血。嘀嗒。嘀嗒。竟然還有血順匕首滴落。而他的神情,在見到皇帝的瞬間,竟然出奇的平靜。平靜到皇帝覺得膽顫。宋皇后覺得恐懼。
她之所以跟了來,不過是想看一看齊律能胡鬧到什麼地步,也好趁機在皇帝面前‘美言幾句,宋皇后也算看明白了,齊律與他的父兄不同,是不會效忠太子的。既然得不到,便毀之。
就算他不能成了自己兒子的助力,也一定不能讓他成為兒子的敵人。
不過真的見到此時的齊律,宋皇后還是被嚇到了。
這人,對自己都那麼狠。他的心,得有多狠?
“我也想啊,還請舅母替我在舅舅面前求求情,我想回家。”明明滿身上血,齊律竟然還能嬉皮笑臉的開口。
宋皇后看了一眼身側的皇帝。
只見皇帝目光陰沉,臉上毫無表情,因著染病而有些消瘦的身形挺的筆直。宋皇后張了張口,不管是詆譭的還是勸慰的話,她都說不出口。
“律兒,你太胡鬧了。”終於,皇帝開了尊口。
不過所說之言,實在無關痛癢。齊律笑了,笑中帶著難掩的嘲諷之色。皇帝見之,面色更加難看。
便是再怪責他,也終究是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孩子。便是沒機會當自己的半子,他也不想和齊律弄得一點情份都沒有。只是這孩子,從來不是個聽話的,小時候不聽話還能說是淘氣,可如今他都這般年紀了,竟然還處處與他對著幹……他可是皇帝,整個大魏都是他的。這個天下,沒誰能和他做對,可他偏偏事事不顧他的心意。
舍了他的女兒,娶了謝家姑娘便罷了。
可不管是北境還是南下,他竟然都離不開那女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女子真的有本事,竟然讓這紈絝小子一次次完成他給的差事,不管哪個差事,可都是艱難萬分的。原本在京城惡名昭眾的齊二公子,現在被人提及,竟然是青年才俊,棟樑之材。
名聲甚至高過了太子。
他心中自然不喜。
思來想去,恐怕癥結便在那謝家姑娘身上。而讓皇帝之所以決定出手的最重要的原因便是……
那謝家姑娘竟然有喜,而且生了個女兒出來。雖然一個女娃子即不能承繼家業,也不能承襲爵位。可是他們夫妻既然能生第一個,保不準便能生第二個出來。
那絕子嗣之藥難道失效了?
皇帝十分不解,不過寧可錯殺一百,也絕不放過一個。
先除了那謝家姑娘這個眼中釘,至於齊律……沒了羽翼,便是雄鷹,也只能縮著翅膀過活。
何況那楚家四公子不識抬舉,即然不能入仕為皇家所用,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那楚曄另投他人麾下,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借其名將他和謝珂一網打盡。
皇帝說完那句話後,眼看著齊律沒有反駁,心下的怒意不能祛了幾分,他想恐怕一切都是那謝珂攛掇的。齊律這小子算是他自幼看著長大的,這孩子就是個愛玩愛鬧,無法無天的性子,如何會有那麼多心機,如何能做出那一樁樁的大事。
這樣一想,皇帝更是覺得除掉謝珂簡直就是迫在眉睫。“好了,不許胡鬧,把匕首拿下來。這是宮中,若是傳了出去,你讓朕便是想護你,都力不從心。”在宮中帶了兇器在身,那可不算小罪。
齊律表情似乎怔了怔,見此皇帝一使眼色,一旁一個看起來並不起眼的內侍突然上前。
他動作很快,似乎只是眨眼的功夫,齊律手中的匕首便被那內侍奪了過去。“林公公。”齊律一聲輕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