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固然是為了我好,只是……,只是我是短壽之人,不知母親可將此事告訴姑娘知道?”
采薇隱隱有些明白他心中在意的是什麼,忙道:“太妃同我說過的,太妃她什麼都沒有瞞我,她也說殿下因為身有宿疾,怕是年壽難永,要我三思而行。”
她頓了一頓,聲音又小了幾分,“我是想清楚了,才敢答應太妃的,若是我不願意,太妃是絕不會勉強我來選妃的。”
但她聲音壓得再低,幾如蚊吶,卻還是被秦旻清清楚楚、一字不錯的聽入耳中,心神激盪之下,忍不住又咳嗽起來。
采薇待他咳聲漸平,方問他道:“殿下的身子不打緊嗎?先前在大殿上太妃命人送殿下先回去歇息,這會子覺得如何?”
秦旻臉上又是一紅,他先前在大殿上不過是佯裝虛弱,好提前跑出來謀劃怎麼藏到她的馬車裡。他可不像他弟弟秦斐臉皮厚得堪比城牆,他是麵皮極薄之人,如何能說得出口,便故作不經意道:“無妨,我歇了一會子,又服了些丸藥,已然好多了。多謝姑娘掛心,只是——”
秦旻略一遲疑,終究還是把他心底的疑慮問了出來,“正如姑娘親眼所見,我雖然身長七尺,但這身子卻孱弱不堪,病骨支離、年壽難永。終年與藥罐相伴,便是我的書房裡也聞不到半點書香,充斥鼻端的全都是各種苦藥汁子味兒……”
“如今又身陷這波詭雲譎的時局之中,若是你將來到了這府裡,怕是再不能過你從前的安穩日子,要應付各種明槍暗箭,且我還硬被塞了個出自孫家的次妃……”
“我能得姑娘為妻,是三生有幸,前世修來的福緣,可是姑娘若下嫁給我,卻是有些……委屈了。”
采薇雖然感動於他一心為他人思慮的君子之風,卻也有些不解,為何歷經重重關卡,兩人的婚約終於定了下來,他卻突然來對她說這些話。
“你我之事,難道太妃先前不曾告知殿下嗎?殿下若是怕拖累委屈了我,為何當時不跟太妃提出來?若是殿下不樂意,太妃是斷不會強逼著殿下答應的!”
秦旻聽出采薇話中已微有薄怒,是啊,為何自己一早沒能拒絕母親的提議呢?
因為母親所說,正是他心中所想。他甚至懷疑母親是不是已然看出了他心裡對采薇暗藏的心思,這才會跟他說想要采薇來做她的兒媳婦。
他那時也曾有過猶豫,但還是答應了。當日在京郊長亭初見周采薇,他便對這細心體貼的少女心生好感,及至讀到她為母親所口述而成的下卷《酉陽雜記》,更是為其文筆才華而折服,若是餘生能得采薇這樣的女子相伴,那當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福氣!
所以他答應了,因為他也盼著能有一位知他、懂他的女子給他以慰藉和溫暖,讓他如死水一般沉寂多年的生命裡能出現那麼一抹亮色,而不是始終蒙著一層死灰,了無生趣!
可是人心就是這樣奇怪的東西,得不著時在心裡心心念唸的盼著想著,生怕選妃選到最後,並不能和自己的意中之人得成比目,落得遺憾終生。可如今好容易塵埃初定,鴛盟已成,他心裡卻又患得患失起來,生怕自己的病體,微妙艱難的處境反會誤了心上人的終身幸福。
可是自己心底這千迴百轉的一段心思又如何才能宣之於口?
采薇靜靜的等了半晌,才終於等來秦旻的一句:“因為初時,小王也同姑娘一樣是願意的,可是現在,也不知怎的,忽然心中……莫名的害怕起來……”
采薇聽著身旁這個男子的呢喃低語,忽然就明白了他心裡在怕什麼。
此前她每一次見到這位殿下,他雖然都是一臉病容,容色蒼白,但她卻從不覺得他是一個病人,她只覺得他美好的如同天邊明月、山間修竹,清雅無匹、超逸出塵。
而此刻,看到這謫仙一樣的男子竟也有這樣脆弱無助的時候,頓時讓采薇明白了,原來此前她一直仰望的這個男子其實也同她一樣,不過是個凡人,也會因為情之一字而生出喜樂憂懼,也會不顧禮法規矩悄悄藏在馬車裡只為了問她一句話。
她悄聲問道:“殿下是怕會連累我,還是怕我雖然現下願意,但日後卻會嫌棄會連累到我的你?”
她這話說得有些拗口,但秦旻卻瞬間就懂了她的意思。見采薇並不用他多說什麼就明白了他心中所憂所懼,他愈發覺得采薇於他而言之可貴,而他今生能遇上這樣一個知他心意的女子又是何等的幸運之至!
采薇也不用他回答,自顧說道:“我父親曾告訴過我三句話,其中有一句只有兩個字,便是‘不悔!’。他說人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