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活著的時候,我有千萬個理由尋死,等真的死了,卻……”
就算是鬼,仍是衣著錦繡,顏色鮮豔,但口吻中卻透出落寞之情,又兼飛雪飄零,越發顯得私人孤獨絕世。
阿弦有些明白他的意思:“殿下是放心不下什麼?莫非……是夫人跟孩子?”
敏之苦笑。
阿弦道:“方才公主說過,皇后答應會好好照料他們的,所以殿下不必擔心。”
敏之回頭看著阿弦:“皇后的話,可以相信麼?”
阿弦道:“畢竟……原先皇后對殿下數次手下留情,這次又只是發配而出的意外,也許的確是發自真心地想照料好楊夫人母子。”
敏之語氣裡多了一絲嘲諷:“意外?手下留情?若當真如此,那我們的安定思公主……又是怎麼個意外?”
很輕的聲音,卻像是呼嘯凜冽的寒風,直直地撲向阿弦。
她雙唇緊閉,無法做聲。
最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時候,心裡的確是有些憤怒不甘的,但是進了長安後的種種遭遇,匪夷所思光怪陸離,原先的那股憤怒不知不覺也都變了。
面對武后跟高宗,以及隨著各種事端的發生,越來越多的接觸,不知不覺,對於武后的理解,已經不似之前那樣來自於眾人口中那真假不一的言辭。
而在阿弦自己看來:皇后……至少是個勤政為國、值得尊敬之人。
她雖知道,那幼小孩童的“意外之死”,十有八九是皇后所為,但畢竟她尚且並未真正看見那一幕,所以能把心裡的傷處掩住,且做自己當做的事,漸漸地,就彷彿那傷已不重要,甚至不存在似的……淡而又淡。
所以在面對李賢,太平的時候,也逐漸地撇開最初的牴觸難堪,像是尋常之人一樣,只是多了一份天生而來的親近感。
但是敏之這一句,就像是揭開了那道舊瘡疤。
這才發現,仍是痛的鮮血淋漓。
目光相對,敏之張了張口:“我……”他似乎有些後悔。
阿弦卻並未給他機會,她目不斜視地轉身,仍回到公房,且將門扇“彭”地關上。
………
午飯也沒有心情去吃,阿弦全神貫注料理公務,也不去留意身邊是否有敏之出現。
而周圍也始終是靜悄悄地,好像他當真不在。
冬天的夜晚來的特別快,阿弦離開戶部往家去的時候,天已微黑。
因為天冷風大,路上行人並不算多,阿弦心裡仍是沉鬱難當,低頭揣手沿著牆根躑躅往回。
將走到半路,迎面急衝衝跑來一人,將到身旁之時,竟不偏不倚地撞上了阿弦。
阿弦本來並未留意,被這人一撞,猛地往後倒仰。
幸而她身手極佳,腰肢隨之往後傾斜,似楊柳隨風,復又挺身站直。
那人卻腳下一滑,往旁邊跌倒。
阿弦自忖自己心不在焉,又怕此人摔壞,便欲去扶起:“可無礙麼?”
誰知還未近身,那人已叫嚷道:“你撞壞我的腿了!”竟抱著腿在原地哀叫起來。
阿弦一怔,周遭迅速又跑過來數人,竟把她圍在中間,罵道:“不長眼麼?大街上亂撞!”
瞬間汙言穢語,不絕於耳。
阿弦起初還以為是自己的過錯,本想致歉,可看這個場景,對方竟像是故意的,便道:“你們想幹什麼?”
她畢竟是女孩子,身形矮小,這圍著她的四五個人卻個個五大三粗,都是些彪形大漢,但看面相,卻流裡流氣,不似好人。
因他們把阿弦圍的緊,又叫囂的厲害,反把她的聲音給蓋住了,阿弦話音未落,當前一人伸出手來便要抓她,口中道:“當然是你給我們兄弟賠禮!”
阿弦見對方來勢不善,舉手一格,將這人的豬爪擋下。
旁邊那幾人見狀,一擁而上,口中叫道:“好小子,撞傷了人不說,還敢打人?”
此刻雖有幾個路人,見此處鬥毆,哪裡敢靠前,遠遠地避開。
阿弦皺眉,閃身一退:“還不住手?不然我不客氣啦。”
身後圍著的那人笑道:“好啊,你想怎麼不客氣?”說話間張開雙臂,竟是向著阿弦撲了過來,一副想要把她抱住撲倒的姿勢。
前後左右都有人,阿弦咬牙,往後一撞,將撞入那人懷中的時候,舉起手肘向著此人喉間往下兩寸一抵。
那人只來得及悶哼了聲,眼前發黑,即刻後傾,重重跌入雪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