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手但笑不語。
天鼎元年已過,他二人的第一年初相識便是如此——政黨一事互為宿敵,各懷心思,各為其主;身在深宮位同主僕,井河無犯,相安有禮。
她與他勢均力敵,棋逢對手,卻又惺惺相惜,各自在這尚不明朗的局勢之中小心謀生。
僅此而已。
初一一早,帝后攜闔宮嬪妃給太后請過安,皇后陪著闔宮閒聊了半晌,嬪妃相繼進給坤寧宮新歲賀禮,便各自散了。只待初二,母族有頭有臉的嬪妃,女眷便都可進宮探望。
東廠亦送進皇后宮中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皇后瞧了,只覺江淇處紅喜袋賜得果然值當。
下午時候,賢嬪、慧美人與和嬪在貴妃處打馬吊,和嬪處事圓滑,一來一往之間配合著貴妃盡贏了不少,可苦了慧美人與賢嬪,既要讓著貴妃,卻也不能太過明顯,直覺乏累不堪。
祁桑一身桃紅色冠服,平添幾分尊貴嫵媚,坐在東位,瞧著眼前的牌一笑,來來去去之間,與和嬪對了個眼色,便將這一局讓給了和嬪。
和嬪順勢翻牌只道,“這可怎麼好,託貴妃娘娘的鴻福,臣妾這一下午可是賺的缽滿盆滿了。”
貴妃端起茶盞撇沫子,只嗔道,“都是和嬪自己的本事,本宮怎麼好居功。”
瞧著貴妃終於有停下來的架勢,慧美人只覺得輕鬆不已,忙找了旁的話題,盼著能多拖些時間,傾身道,“娘娘厲害,臣妾等自是不及。只可惜咱們這宮裡姐妹不多,湊局子都難……不過臣妾聽說,年後開春,皇上便要選秀了?”
這話一出,飲茶的貴妃動作明顯遲凝了一瞬,皓腕上御賜的硃紅鐲子襯得肌膚白膩無比,賢嬪在桌下頭暗暗踢了慧美人一腳,她便反應過來,乖覺垂眸也自去喝茶了。
賢嬪方要開口緩和,卻見貴妃抽了帕子拭了唇角,抬眸只笑道,“本宮也略有耳聞,聽說這次選秀,倒不注重出身了,民間的女子也罷,只選些皇上可心的就是了。”
和嬪理了理桌上散亂的牌,只笑道,“皇上可心的,可不在臣妾對面安坐著麼?”
此言一出,哄得貴妃掩面嬌笑,直指著和嬪說不出話,賢嬪見狀亦忙道,“可不是麼?況且按這麼說,這宮裡,出身與聖寵兼併,貴妃娘娘仍是獨上無二的。”
貴妃笑著斜倚在桌上,只道,“這話,你們在本宮面前說說也就罷了,回頭新人進宮,豈不是替本宮招惹了新妹妹們麼?”
慧美人見縫插針,忙賠笑道,“如何能呢?新人也有眼力見兒的,皇上心裡有誰,她們來了便都瞧出來了。”
貴妃笑著招呼荷月給幾位妃嬪又添了茶水,翊坤宮暖香撲面,窗外寒梅盛放,日光直直送進宮裡來,照得貴妃面容明豔不已,只笑道,“闔宮的姐妹都是皇上心裡頭的寶貝,哪有分別呢?”
作者有話要說: 啊,這一章,細想下來,真的很美啊!!!
少女心不死,嚶嚶嚶。
第38章 隻影孑
天鼎二年正月初二,皇后一早盛妝以待,只等接見鍾離夫人入宮,用過早膳便吩咐清歡將珍愛的月白冰紋瓶拿進殿中,又將親自在御花園中挑剪下的帶雪紅梅,按著高低錯落、俯仰呼應插入瓶中。
初升的朝陽略略刺痛了她的眼,坤寧宮門前,年輕的皇后緩緩垂眸定了定神,又待半晌,寒風凜冽吹動她錦裘上溫柔茸毛,方聽小令子來報,鍾離夫人軟轎至。
自上回見到母親,一別數月,鍾離爾心中感嘆,宮門深重,往後只怕是經年如此。
不敢面有慼慼然,忙收拾心情,由阿喜扶著,緩步步下宮階,遠瞧著一盛裝婦人迎面而來,立在皇后面前屈膝行禮。
皇后瞧著母親禮畢,忙上前一步,親自扶起,鍾離夫人抬首時,鬢邊些微銀絲在皇后眼前一晃而過,驀地教她心酸不已。
方要開口,卻見鍾離夫人神色凝重,只輕聲道,“臣婦進宮拜見娘娘,新歲伊始,正有好些話想說。”
鍾離爾怔了怔,心中驀地一跳,忙屏退了宮人,只帶著阿喜與清歡同母親進了內殿。
清歡方行禮道,“夫人安坐,奴婢這就去端茶來!”
鍾離夫人卻出聲阻止道,“不必了,清歡阿喜,你們在皇后面前跪下,我有話要說。”
皇后坐在上首,驚訝抬眸看向母親,殿內阿喜與清歡對視一眼,斂色恭敬朝皇后跪下。
卻聽鍾離夫人鄭重道,“今日當著皇后娘娘的面,上有我鍾離一門列祖列祖在天之靈,我要你二人發下重誓——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