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賀緲也看了過來,寧翊喏喏地開口,“在上庸的時候,那學堂的主簿倒是提了一句,說讓報名者登記這登記那,遲遲不發銀子,就是為了防止刁民拿了銀子跑路……”
賀緲眉心一跳,“你……”
“我,我以為這只是他們的推托之詞。”
知道賀緲要斥責他莽撞不問清緣由,寧翊趕緊退遠了幾步,迅速將身前的方以唯拉下水,“方大人不是也沒想到嗎?”
方以唯不似寧翊一般厚臉皮,自責地站起身,低聲道,“陛下,是微臣辦事不周!”
斥責的話登時卡在了喉嚨口,賀緲頓了半晌,還是擺了擺手,“罷了。”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不由的想起上庸城遇到的蓮姐兒,也不知她得了那幾兩銀子,是否也同臨川這些人一般,以各種理由推脫不去學堂……
一番苦心卻被如此糟蹋,賀緲想想還是生氣,重重地拍了拍桌案,震得手邊茶碗的蓋兒都滑了下去,“嚴辦!所有拿了銀子卻不去學堂的,通通嚴辦!”
“陛下。”
謝逐啟唇喚了一聲,語調沉穩,聽著倒沒有像賀緲那般沉不住氣,“陛下若重罰了這些人,往後的女學女科怕是更難推行了。”
“他們欺君!難道就這樣饒了不成?!”
賀緲指著外頭的許老兒不自覺揚起了聲。
謝逐低了低眼,“罰也是要罰的,只是罰解不了根本,當務之急還是要讓他們心甘情願將女子送入學堂,即便沒有銀財誘使。”
賀緲緊抿著唇角,不悅地別開臉,小聲嘀咕,“這道理難道朕自己不明白?有本事你們倒是想法子,光說這些有什麼用……要你們有什麼用!”
聞言,方以唯喪得腦袋都快低到胸口去了。
謝逐仍是面色不變,“陛下莫急,此次南巡的目的不正是為了尋法子麼?”
“你……”
賀緲一噎,扭頭瞪了他一眼,卻對上他含著笑意的目光,心裡的氣頓時沒出息地消了大半。
忿忿地移開視線,她撇了撇嘴,撐著桌案站起身,“走了。”
… …
因聽了謝逐的勸誡,賀緲最終還是沒追究那些誆騙學堂銀子的“刁民”,甚至也沒有嚴懲那無賴的許老兒,只是讓官府一家一家上門討人,務必要讓報了名的女子都入學。若還是冥頑不靈,便讓他們將銀子歸還學堂,或是去牢裡待幾日。
再回到臨川碼頭時已是天色漸暗,賀緲早沒了下船時的好興致,本說好要在臨川岸邊賞江景,此刻也心情欠佳,二話不說就回了船上,都沒賞那江景一眼。
陸珏是落在最後上的船,臨上船前,他突然朝身後瞧了一眼,卻只看見岸邊人來人往漁火通明,似乎並沒有什麼異樣。
“老陸?你還站在這看什麼呢?”
寧翊轉頭,見陸珏還皺著眉盯著碼頭對面看,不由湊了過來,“可是有什麼美人入了你的眼?”
陸珏回過神,略帶鄙夷地斜了寧翊一眼,任由他痴痴地到處張望,也懶得同他說什麼,而是側頭喚了一聲,“彥三。”
已經在船上的彥三應了一聲,翻身跳上了岸,“頭兒?什麼事?”
陸珏將他招呼到了近前,“你在這待著,開船前不許讓任何人靠近。”
說罷,他才轉身上了船。
寧翊挑著眉看陸珏離開,轉頭就搭上了彥三的肩膀,“喂,你們錦衣衛一直都這麼疑神疑鬼的?”
“我們頭兒是盡忠職守。”
彥三原本也覺得陸珏太過謹慎,可經過離京劫匪那一茬,他再不敢這麼覺得了。於是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警惕地望向碼頭上每個走近船邊的人,奈何寧翊卻一直在他旁邊插科打諢,干擾得他無法集中注意力……
好在船停在碼頭沒耽擱多久,沒過一會,船伕收拾妥當後便將船撐離了碼頭。
玉歌端著碗筷從艙房走了出來,正對上門口的謝逐,微微一驚,“大人。”
謝逐低頭看向那基本沒怎麼動過的飯菜,又朝半掩的艙門內看了一眼,伸出手淡淡道,“給我吧。”
身為國師的忠實擁眾,玉歌自然不願意給謝逐創造這種親近女帝的機會。
遲疑了片刻,她剛想找個說辭推脫,一抬頭卻被謝逐那輕飄飄一個眼神嚇得閉上了嘴。
不知為何,明明這位首輔大人平常面上總帶著笑,但有時候一個眼神,便成一股壓人的氣魄,讓她心裡總是怵怵的。或許,這也是她不願讓陛下與他多加接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