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他來說,“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金榜題名時”都是不可能有的三大喜事。
而“洞房花燭夜”,也因欽天監那一卦,徹底斷絕了他對婚事上的期許。當然,他本也沒有什麼期許。在他看來,耽於情愛、沉迷女色而昏了頭,是極為可悲的。
他早已做好了獻祭身邊一切的準備。
就連自己的婚事也是如此。
到了此刻,他的腦中方才不自覺地劃過一個念頭。
——他之所喜,大抵是車到山前而有路,峰迴路轉而有了一個小傻子。
罷了。
不妨再待她更好些,讓她就這樣一輩子依附在他的羽翼之下。
他終於有了不用擔心被其背叛的人。
她也得一安身立命之所……不,還不止安身立命。左右他的後位都由她坐著,他可以給她權勢與富貴,讓她立在金座旁,受萬人朝拜。
蕭弋攥緊了手指。
彷彿就這麼攥緊了楊么兒。
他轉頭對趙公公道:“派人去楊宅,等到大徵禮送到後,便接管過去,存於庫中。那可是楊姑娘的聘禮,得緊緊盯著,不容旁人貪去。”
趙公公連連點頭:“是,皇上放心。”
瞧過了坤寧宮的佈置,他便又回到了涵春室。
只是今日走入到涵春室中,他突地又改了主意。
“皇上?”旁邊的小太監愣愣地瞧著他。
“回西暖閣。”
“……是。”
蕭弋前一日歇在涵春室,又做了個夢。
他還是做了個春。夢。
只是這一回比前一回要更激烈些,夢中情景,蕭弋都不願再回想起來,他便皺了下眉,道:“走罷。”
“是。”
蕭弋轉身往外走。
默不作聲地想,只盼著她要一直像這樣乖才好。
楊么兒坐在楊宅裡,突地打了個噴嚏。
嚇得劉嬤嬤趕緊給她加了衣裳:“姑娘是不是受了涼?不如叫御醫來瞧瞧?”
楊么兒擺了擺手,指著外頭樹上飄下來的絲絮,又指了指鼻子:“癢。”說著,她還皺了皺鼻子。
劉嬤嬤笑了:“老奴正想著呢,禮部送了大徵禮來,該是一樁大喜事,姑娘怎麼打起噴嚏了?”
蓮桂也笑,道:“奴婢去打盆水來給姑娘洗一洗,洗洗便好了。”
楊么兒盯著她的背影瞧了瞧,問:“今日,不出門?”
劉嬤嬤道:“姑娘可是又想出門轉一轉了?”
楊么兒點頭。
大婚在即,哪裡還能再出門?若是磕了碰了,豈不是要鬧出大事來?
但劉嬤嬤不能這樣講,她便只是笑著拉住了楊么兒的手腕,拉著楊么兒起身道:“姑娘過來,咱們去瞧瞧那個,那個可比出門要好玩兒……”
楊么兒便跟著乖乖起身,跨出門去,就見擺了滿院子的大徵禮。
管家手裡捏著禮單正發憷呢,見她們可算出來了,這才鬆了口氣,趕緊將禮單遞了上前,請劉嬤嬤定奪。
劉嬤嬤接過來,便按著禮單,一個一個點給楊么兒瞧。
管家在一旁看得咋舌。心說這宮裡頭出來的就是不一樣。這楊姑娘心智稚嫩,哪裡曉得這裡都擺了些什麼,那嬤嬤偏細心得很,還要一樣一樣數給她。
擺在最前面的便是金銀之物。
楊么兒伸著脖子往箱子裡瞧了瞧,滿眼都閃著光呢,一下子她就不記得要出門這回事了。
再後頭,楊么兒瞧見了送來的馬。
她見過拉馬車的馬,也見過街上騎馬的……但這是頭一回,她跟前有了這樣的馬。楊么兒扭頭問劉嬤嬤:“我的?”
“姑娘的。”劉嬤嬤用力點頭。
楊么兒像模像樣地攥住了韁繩:“……我騎。”
“不不不,不能騎!”劉嬤嬤趕緊撈住了她的小細腰:“姑娘可不能自己騎。”
楊么兒睫毛撲扇,盯著她看。
蓮桂正打了水回來,見著這一幕,她柔柔一笑:“姑娘下回要騎,得同皇上說。姑娘只要同皇上說了,自然就能騎了。”
楊么兒點頭。
她知道了。
可是什麼時候才回皇宮呢?
這下子,楊么兒連楊宅都不惦記了,那對總來陪她玩的李家姐妹花她也不惦記了,什麼旁的人更不惦記了。
那連醉蟹、魚宴,也都不惦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