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爺整了整心緒,道:“日後便不必與你二弟說起此事了。”
“是。”
“那人……”
“此人自天淄國來,因大巫女一道預言,他同她的雙生妹妹便被家族獻上,險叫活活燒死熬了油來給大巫女點招魂燈。他千里迢迢來到大晉,只為躲避保命。他哪有選擇可言?”李老太爺冷嗤一聲,言語間滿是將對方視作一件上不得檯面,但卻鋒銳稱手的利器一般。
“到底是異族人……”大房老爺皺起眉。如今他再憶起那日,下人將那人從角門引入,他剛好打那裡行過,便與人撞了個正面,便見對方面容如鬼魅,神情如惡鬼,他被那一個照面驚得心狂跳不已,好幾日方才緩過勁兒來。
這樣的人,當真是能掌控的嗎?
李老太爺低低笑一聲:“你不知曉此人為何到了大晉躲避。他從天淄國逃走前,與他妹妹一併,屠盡了他家族中人……正因為如此,天淄國方才絲毫都容不得他,更傳信與大月國、新羅國、木木翰等……令他們見之格殺勿論,大巫女更言及,要拿他的骨頭煉成擺花的架子!”
李老太爺面露厭憎不屑之色,接著道:“他如今便如喪家之犬,除卻我之外,無人收留他。他若敢反水,便要先瞧他承不承得起,身體化作燈油、花架子的後果。天淄國人素來看重人死後的身體,認為屍身有殘缺,死後便不得輪迴轉世……他所有的路都已經堵死,便也只有為我所用了。”
李老太爺心下是有幾分自得的。
他與那些整日咬文嚼字的文臣不同,他敢用人,而不會拘泥於形式規矩。
文人若是隻靠筆桿子與嘴皮子來行事,遲早是要叫小皇帝拆了骨頭死無全屍的。可若是能將旁的東西掌於手中,那便不同了……
“我已令他去接觸越王。”李老太爺面上露出一點笑意來,道:“皇室中人,到底不止這麼一個。往下排在第一順位的,便是越王。他年幼時便被你妹妹養在膝下,如此相伴數年,所有的一切都乃是我李家所給。他但凡有一點野心,便會為之心動。”
先前,他們所有人想的都是,越王已成年,這些年四下游歷,不僅更增長了學識,身體倒也愈加強健,總歸是個不好掌控的物件。
可如今瞧著,小皇帝因病體,性情不定,如今滿朝文武也都受他蠱惑,認定他身體病弱,李家霸道。
相比之下,越王反倒成了好的人選了。
李老太爺剩下的兩個兒子,便又陪著他交談一陣,提及那程家之事,轉而又說到了木木翰之事。
大房老爺道:“聽聞皇上欲御駕親征,一舉奪回先前惠帝丟失的城池。孔鳳成等人,今日才從養心殿出來,想必是去打消皇上的念頭去了。幾個勳貴皇親,便想著勸皇上納了天淄國的六公主為妃……”
李老太爺笑了笑,道:“惠帝在時,也同他想的一樣。不過那時,惠帝好歹一樣強過了如今的皇上。那時惠帝身體康健,正當壯年。可皇上如今年少體弱,只怕到時候又丟兩座城池……”
大老爺目光閃了閃,將聲音壓得極低道:“那豈不是……正好?”
“此事不能是我等來出頭,朝中可安排人,暗中附和皇上的意思。至於這六公主……若能入宮倒是一樁好事。那人極為厭憎天淄國人,如今六公主嫁與皇上作妃子,他憎恨六公主之餘,必然……”李老太爺話未說完,但未盡之語,另外二人都懂得。
“去罷。”李老太爺道。
大老爺起身,問:“柳家……”
李老太爺顯然不願再提起這兩個字,他皺眉道:“一幫子廢物……總要備禮的,你讓你二弟去便是了,你們就道,公務繁忙,無法前往。”
“是。”
而李妧新婚這晚,待柳家公子一走近,她便先行掀了蓋頭,冷聲道:“如今柳家有了宅子,有了錢,還有了我花錢買下的美婢僕人相伺候。我勸柳公子也莫要貪圖太多……今後你我作個表面夫妻便可。”
柳開宏當然知曉李妧在京中的美名,乍見李妧時,他心中倒也一陣動盪,一時便都不記得李家的惡形惡狀了。可聽完這番話,柳開宏一顆心便沉了下去,他冷笑一聲,倒也不敢與李妧胡來。他早失了志氣,如今便也只有倚靠李家救濟。李家若願意給銀錢,他自然還能過逍遙日子!李家若是不肯了,他便又只有病倒無人理,喝酒吃飯,也只能揀便宜的……
柳開宏罵了兩句髒話,退了出去。
李妧卻沒立即入睡,她點了燈,研了墨,開始在窗前作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