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在泥濘中砍殺激烈,歹匪雖勢眾,卻終不抵石啟這幾名隨從悍勇,氣勢漸漸鬆懈,糾纏半日,隨從們終將歹人制服,石啟背上不知何時被冷劍刺了個窟窿,搭手一過,掌心赤紅,黏了滿手溼熱,遂撕下袍角,三下兩下繫緊了,撈過一名汙衫蓬髮的歹人,一把扯下他面上黑罩:
“說,什麼人派你們來的?”
這人被石啟拽得幾近懸空,險些被勒死,嘴歪眼斜地擠出一句:“殺人……劫財……你說為的什麼……”
石啟一怔,正想扔了這人破口大罵一句“去你孃的殺人劫財!”轉念一想,冷笑道:“原是將我們當過路肥肉了!”說著丟給眼色給隨從,“全都帶回去!”
“牛駝!去,看看主薄他們是不是已經嚇死了!”石啟鬆手朝後張望一眼,方勇已扶著幾名惶惶面如土色的屬官往這邊深一腳淺一腳踩著泥水趕來。
石啟哼哼兩聲,望著眾人笑道:“諸位受驚了,眼下無事了,且先回府衙壓壓驚。”
眾人經此一場,駭懼異常,正自魂飛魄散,卻見長官談笑自若,心下不禁腹誹此人莫不是有病,有的則因方才慌亂,足下丟了一履,更是狼狽,又驚又氣,不留神被泥濘所滑,跌趴地上,痛得眼前發黑,待勉強上了馬,方得一口氣,不禁顫聲道:
“原不知跟著府君做事,竟是要命的。”
一行人半道迎上府衙裡出來相救的侍衛,侍衛見眼前情狀,一時也呆住無語,卻見長官首如飛蓬,只擺了擺手道:
“打道回府!不過路遇劫財小賊!”
那眾屬官見他說的輕快,彼此錯目無言。直到府衙在望,石啟一眼看見有兩人撐傘佇立於前方,再近幾步,定睛看了,忙翻身下馬,忍疼奔至成去非跟前,卻見成去非常服出行,腦中略作停頓,只躬身見禮,並未稱呼。
成去非皺著眉心上下看了他幾眼,沉下臉色:“石子先,你好歹一郡長官,如此官儀盡喪,你不要這個臉面,我要。”說著轉身舉步進府,“你先去整理儀容,再過來回話。”
兩句話聽得身後幾人露出哭笑難分的僵硬神態,再看他們的長官,竟垂目應了下來,一時間難免要揣測眼前說話的年輕郎君到底是何方貴人。
史青雖不識石啟,此刻聽大司馬言語也清楚了,遂同石啟微微頷首以算見禮,隨即又多探看他幾眼,當真如大司馬所言,官儀盡喪,不成樣子。待他應聲行過,方看到他背上有傷,便小聲對成去非道:
“大司馬,府君原是受傷了。”
雨勢漸盛,成去非側眸看了看石啟的一襲背影,那一片殷紅如點水胭脂般化開,他早看出石子先受傷,也知定有內情,然石啟過於狂放目中無人的性情,總需敲打。倘按他希冀,丹陽郡當置沉穩老辣一人,只可惜他手上一時間卻也尋不出比石子先更為合適的人選……
第266章
主廳內成去非背對門戶; 正隨手拈起一份邸鈔來看。石啟簡單包紮了傷口,重新束髮戴冠,裡外換遍,到了門口方躬身道:“大司馬。”
成去非聞言轉過身; 仍是不苟言笑的模樣; 見石啟整齊許多,才問道:“傷勢如何?”石啟卻回道:“下官日後會留心官儀,小傷不打緊,多謝大司馬關懷。”
主廳內無外人,唯史青在一側正飲熱茶,石啟心道這人既在,想來無須忌諱,遂將所遇兇險說與兩人聽; 史青平日雖也時常風塵滿身; 卻並不曾遇過此類事端,聽石啟輕描淡寫幾句打發了,只能於腦中艱難補描; 又見石啟同自己年歲相差無幾; 卻生的一副黧黑魁梧模樣,難怪這般孔武有力……史青不好插嘴; 一時考量起這丹陽尹來。
“你這是,”成去非頓了頓; “又得罪了人。”
石啟應道:“大司馬讓下官來此間; 除卻做惡人; 下官也是別無他選了。”成去非目光一垂,仍在邸鈔上梭巡,“知道就好,不然,難道是讓你回來養老的麼?”史青亦聽得微微一笑,看了看石啟。
“這件事你如何打算?”成去非頭也不抬,似是對那邸鈔生了莫大興致,此話尋常,於大司馬,卻是當真諮詢之意,石啟自然知曉他問話講究,也便仔細答道:“下官會遂了他們的心,屆時放出話去,就說我真是被劫財的匪人劫了一回,至於後續,下官且先賣個關子,待事成再報與大司馬。”
一語既了,成去非許久未表態,冷場半日,倒是史青莫名覺得尷尬。直到成去非移開目光,淡淡道:“既是你丹陽郡的事情,你自己有分寸即可,”說著點了點案上邸鈔,“我看這不是中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