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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部分

“臣以為此事,今上倉促了。”

他亦罕有上來便出頭的時候,諸人大感意外,無一不把目光投向了他。成去非抬目注視著坐上天子,該有的恭敬之姿雖在,然目中的冷銳,到底是讓英奴異常不快,卻也只能耐著性子聽他繼續道:

“京畿重地,竟有幾千人頃刻之間冒出作亂,我朝立國來,尚無此驚天駭聞,臣以為此事不可不細查,當交由三司,今上輕描淡寫殺幾個頭首,遠不足為懾,難保不留隱患;除此之外,殿下實在不能脫得了干係,私匿逃犯一事,除卻臣,司隸校尉亦看得一清二楚,在場的也都看得一清二楚,此事定藏不得,傳散出去,便是事關天家的大事。至於而後僧徒聚眾起事,不出半個時辰,便殺至公主府前,同殿下有無干系,臣以為,同樣當交由三司會審。是故,”成去非微微垂首,“臣不得不封駁今上旨意。”

坐下四寂,誰也不曾料到成去非竟如此利落地駁了聖旨,上意不當,即便是封駁,也當由侍中出頭,或是聯名中書令,不過國朝政務實際由四位錄尚書事大臣把持,成去非乃其中一員,勉強尚可為之。但如此不經商討,不經眾議,他一人跳出,於天子來說,不能不帶有幾分不敬,更為巧合的是,今日朝會,侍中同中書令兩人齊齊因風寒告假,四大重臣中,唯剩大司徒而已,眾人不由望向虞仲素,見他淡然處之,似並無出列說話之意,一時間便紛紛左右相顧,低論起來。

偏成去非所言不無因據,就在英奴無話可尋時,大司徒忽又啟口道:“今上,此事確不宜操之過急,今上欲安撫百姓之心,固因今上仁慈聖明,然事情的來龍去脈,並不明晰,交由三司再定,更為妥當,還請今上再斟酌。”顧曙離大司徒並不遠,立刻聽出虞仲素的意圖來,微微一笑,轉而看向了坐上天子。

英奴默然,漸漸明白其中意味,半晌方道:“既如此,爾等先寫份奏疏吧。”事情如此迅速間便換了風向,天子同錄尚書事重臣的一來一往間,遽然落於下風,也終有人不平則鳴:

“臣以為今上的旨意,已十分清楚,懲處與懷柔兼具,並無封駁的道理。”

說話者乃一給事中,其餘亦不乏附議者,英奴不用細看,也知這些人乃中等世家出身,許不乏忠心,但未必就不是獨獨針對烏衣巷四姓一等世家而來,這類事情,他見得慣,遂也不想再徒費心思理會,虛應幾句後,便當即重下旨意:

僧亂一事,即刻交由三司會審。

第218章

荊州刺史府照例在為元會做著準備。

雖然刺史大人已纏綿病榻月餘。

榻上許士衡聽著外頭幕天席地的雨聲不斷; 苦笑想道,老母已耄耋之年,雖常抱小恙,卻從來不難康復; 自己倒還不如那八十歲的母親。

他是在執行完中樞罷佛之策後; 便一病不起。這一日,感覺似輕了幾分,遂強撐於臥榻批閱公文,理一理鳳凰五年入冬以來的諸多事宜。就在當日中樞罷佛旨意下達荊楚時,湘州刺史病逝,中樞立刻遣虞鳳池接手湘州,這背後意圖,許侃看得十分明白; 卻也並未放在心上; 反倒是手下那幾個將領憤憤不平,湘州乃荊楚項背,中樞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拿虞鳳池來牽制荊州而已; 眾人不免替許侃不值,刺史大人雖一生忠勤; 保一方平安有餘,全靠自己打拼積累而來; 然中樞始終信任不足; 警惕有餘。

而江州刺史也已在半年前由顧家顧繡接任; 中樞的煞費苦心,荊州怎能不明?許侃正覺心緒茫茫,長史周密攜文書進來,見過禮,小心將東西置放了,先問候一番,方道:“大人,建康那邊又出了件事。”

“年節將臨,建康也不安生嗎?”許侃勉強在侍女的扶持下,欲起身走動,周密見狀忙也幫襯一把,為他披上衣裳:“因罷佛的事,一眾僧徒竟直接在長幹裡殺起百姓來,聽聞此事還同殿下多有干係,殿下如今,被人喚大乘佛主,也不知是個什麼名堂。”許侃猛咳幾聲,搖了搖頭,“中樞向來如此,一事下來,八方掣肘。”他頭腦昏昏沉沉,沒走幾步,只覺胸悶氣短,眼目不明,只得回榻上仰面歇息,周密見他如此,不免憂慮,刺史大人雖年逾花甲,卻素來體健,從不見害病至此,這一回本以為幾日歇息就可痊癒,如今日子不但久了,病情也不見多少起色,周密憂心忡忡地思想了半日,待回神,許侃鼾聲漸起,原是又沉沉睡了過去。周密幽幽嘆息兩聲,替許侃掩好被衾,正欲折身退出,忽見一方帕子自許侃袖管滑落,待撿起看了兩眼,一灘汙血赫然入目,瞧得周密一顆心砰砰直撞,默默放好,轉身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