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前事,彷彿成若敖都督並、雍、涼幾州軍事就在昨日,不由一番唏噓感慨,“只可惜,此一時,彼一時,這小子未必能建他父親那般功業。”
“益之兄何出此言?”劉謙嘆氣問,唐濟努努嘴,衝著成去非的身影:“他在江左的事情,我亦有耳聞,劉老弟,你跟我說句實話,你們糧草是不是早都不夠了?”
老人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劉謙苦笑:“什麼都瞞不過兄臺這雙毒眼,他這一路,是真讓我刮目相看,如今困在糧草之上,猶如蛟龍擱於淺水,我也是無能為力。”
“劉老弟,要我看,這仗不見得能打完,你們就得回去,去年一年,我給建康斷續上了幾道摺子,都石沉大海,你可知幷州這回怎麼亂起來的?”唐濟長吟片刻,“刺史大人倒不是碌碌無為之輩,不過到底脫不了那點子風雅嗜好,這地方豈能容得下老莊?豈能容得下詩賦絲竹?刺史大人十分偏愛他手下一個文士,此人文章音律丹青無所不精,卻又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人,經常跳出來動輒指畫軍政大事,令狐將軍多有規勸,刺史大人並未聽進去,一回起了口角,竟昏頭殺了令狐將軍,將軍的幾個弟弟轉臉就投奔了匈奴人,後來又引來羯人,這才星火燎原地就亂成了一鍋粥。”
“那你方才為何不跟大將軍說此事呢?他怕是到如今也不知內情。”劉謙頻頻搖首,說不出是悲是無奈,唐濟仰天嘆道,“刺史有功有過,還是劉老弟你來說吧,我去年上摺子也為此事,希望中樞把那人趕緊尋個名頭弄走,不過這事,也印證的是老生常談罷了,幷州這地方人心浮動,胡漢雜處,極易生亂,不知哪裡出了些岔子,就引得一場場惡戰,何時能把那些死都不會臣服的異族人往北往西打得遠遠的,打得他徹底怕了,邊關才能消停了。但中樞又是個什麼態度,我不好揣摩。”
兩位老友話至此,徒剩沉默,劉謙無聲打了個揖舉步去了。
這邊成去非巡營結束,便回到帳內在沙土上擺陣,他在等蔣北溟的音訊,幷州幾郡皆有他蔣家的商號,他既能替成家……一念未盡,帳外一陣騷亂,一名親兵掀帳而入報道:
“大將軍,外頭要找大將軍主持公道!”
成去非隨手丟了手中小旗,大步踏了出來,環視一圈,卻是韋少連部下的一眾人,正欲尋韋少連,聽得一陣鎧甲摩擦聲,原是韋少連正一路小跑而來,見部下竟找到成去非這了,頓時惱得面上大怒:“成何體統?找死嗎?”
“小韋將軍,那糟老頭子無故就殺了我十七人,兄弟們的腦袋可都掛在長矛上,還立在那市門外呢!”有一中校憤然不已,其他人等立即陷入一片譁然,皆恨恨不平的模樣,成去非見眾人滿身鎧甲,手持武器,還沒來得及開口細問緣由,那邊忽傳來一陣呵呵笑聲:
“殺個老頭子,何必全副武裝呢?我頂著我的頭顱來啦!”
竟是唐濟邊笑邊走了過來,眾兵士見他一身常服,身後並無守衛,只跟著個又老又跛的隨從牽馬,心下大驚,紛紛按劍就要動作,成去非冷斥一聲:“不得放肆!”
眾人這才不甘往後退了兩步,眼睛卻盯住了唐濟不放。唐濟一徑走到成去非面前,卻面對著在場諸人道:
“你們的大將軍對不起你們嗎?”
大家一怔,不知這老頭子賣什麼關子,無人應話,唐濟接道:“我聽聞你們的大將軍風餐露宿,且常一馬當先,陷陣殺敵,你們也十分尊崇他,那為何還要做出暴行,來敗壞他的名聲呢?”
韋少連心下吃驚,他也並不知這裡內情,忙問道:“此話怎講?”
唐濟此時才看向成去非,先見了禮:“大將軍前腳剛走,您的一隊人,衝進街市拿酒,這本是我應允的,可這些人卻刺殺了賣酒的老者,又砸壞了酒器,百姓辛苦攢的一點雜糧所釀的酒盡數都流到溝裡去了,有人上前理論,亦被打傷,這樣肆意擾亂天子的邊關,”說著忽又轉向眾人,“罪歸於何人?罪不過還是要連累到大將軍身上,百姓只會說朝廷派來殺賊的不過另一群賊罷了。”
一席話說得眾人皆滿面羞愧,垂頭不語,他們亦不知這其中竟發生這事,光聽有人來報同袍被殺,首級都被割下掛市門,惱恨異常,直奔成去非大帳想要討說法,被這老太守一說,竟再無話可講。
“全部卸去武裝,解散回各自營裡去,誰再敢鬧事,軍法處置!”韋少連莫名被牽連丟了顏面,隨即衝手下跺腳怒斥道。
“晚輩慚愧,多謝大人替我懲治不法之徒。”成去非已躬身朝唐濟施禮,唐濟回笑道:“還望大將軍不要覺得下官僭越嚴苛,只是以往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