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邊關大捷,那我們就好好說一說幷州一事!”
此言一出,徹底攝住了眾人,只見韓伊麵色鐵青,沉著臉抬起眸子,磊磊落落掃了一圈廷臣們。
“幷州,西北邊疆之地,原刺史林敏大人,傾數十年之力,方得安穩,鳳凰元年春,大將軍推薦其王寧接任刺史一職,不到半年,便生大患,豈非大將軍識人不明之過?”
真真是不要命了!眾人難以置信地紛紛抬首看著韓伊,這才明白,他韓伊這是要死諫吶!就是稍後,韓伊他當場血濺太極殿也分毫不意外了!
英奴聽得驚心動魄,完全沒預料韓伊竟要和大將軍徹底撕破臉,烏衣巷尚且不肯出頭,一味引而不發,恐怕誰也不曾想到這太極殿上猶如朗朗日華的風骨之人,不過是一寒門出身的中樞低吏!
“朝野皆知,此去平叛的主心骨是鄧楊將軍,籌劃多出於此,縱是大將軍此役有舉薦之功,可那流血喪命的卻是前線的將士們!多少白骨暴於荒野,就此棄於異鄉,難道論功行賞,最該領受的不是他們?!諸位卻在這裡提及九錫之禮,無功不受祿,又豈非僭越!”
言及此,韓伊分外激動,早已漲得滿面通紅,眼中隱然閃著淚花,因其聲調過高,尾音已多有嘶啞。
征夫生生代代亡命沙場,即連眼下短暫的平和,也不過由於廟堂之上的人們正忙於更為醜惡的博弈而已。
歷朝歷代,並不稀奇,不是東山之苦,便是蕭牆之禍。
英奴聽得心下愀然,只覺熱血湧動,他確是對韓伊刮目相看了!這番話,句句錐心刺骨,卻不知底下那些人的心又是什麼做的!
大殿此刻猶如一座墳墓,英奴不無悲哀地望著眾人,他們當真是死人一般了。
“你……誅心而已!”長史揚起臉來,滿目的憤然,心下恨意十足,咬牙啟齒瞪著韓伊,早暗下了殺心,他韓伊就是十族死絕也難以洩當下之羞辱!
長史到底是聰明人,很快壓住了怒意,緩緩起了身,目光猶如刀子般剜過去:“軍國大事,你一箇中書舍人能知道其中牽扯,還真是高抬自己,便在這裡大放厥詞!不過逞口舌之利,圖一時之快,顛倒煙白,妄議國事,把自己說得高風亮節,憂國憂民,哼,”
話鋒至此,冷到極點:“險些忘記了,韓伊你聽過阮正通幾回講學,還就真把自己當大儒門生了!連個身份都沒有,清流那一套嘴上功夫倒得精髓,你以為你這般花言巧語就能蠱惑人心?”
說著滯了滯,轉而行禮望向英奴:“今上乃明君聖主,定不會偏私,使內外之法異也!還望聖裁,以昭今上平明之理!”
第34章
眾人難掩眉間錯愕,這是明擺著逼今上表態,辯不倒韓伊,便拿凌人氣勢咄咄逼人,忽聽一陣抽泣聲嗚嗚咽咽而起,原是大將軍一壁痛哭流涕,一壁俯首長揖不起,瞧得眾人又是一怔,暗自嘆氣大將軍一時半會是消停不了了。
“臣雖天性愚昧鄙陋,但還自知有一片至誠之心,臣德行淺薄而官位尊貴,力才微小而責任重大,終日畏懼戰慄,總怕汙辱聖主之德,怎敢再受天恩!倘因臣的關係,使得百官生隙,臣但無立足之地!”
大將軍說罷再度長拜不起,只暗自遮袖拭淚,哽咽道:
“臣與尚書令、中書令等共同制定政策,現只希望條錄他們的功勞賞賜,把臣先放一邊即可,望今上成全臣!便是臣的福德之至了!”
只差呼天搶地,眾人看得心生尷尬,大將軍何其投入!殿堂之上,淚水漣漣,讓人不由想起大行皇帝喪禮那一幕幕,大將軍亦是哀毀過禮,十分感人。
立於英奴身後不遠處的著作郎,這一幕幕看下來,手底不曾停歇,此刻也只呆呆望著大將軍,方才這一連串的對嗆實在精彩,他一個字不敢漏,雖然腦中還遲遲不能回神。
長史見狀,也早跪了下來,殷殷喚了聲“大將軍”,這一聲不打緊,後頭呼啦啦跪了一片,齊齊跟著喚道:“大將軍!”,英奴看得心底倒抽涼氣:萬人齊心吶!這是要逼宮?!
“不偏袒,不徇私,王道才能寬廣平正地實行,今上明鑑啊!”長史聲調越發高亢,英奴都記不清這是第幾回讓他“明鑑”了,吼了半日,只怕當天子是死人,遂牙關咬緊,只沉沉望著底下眾人,不等他開口,就被新一輪齊刷刷的“請今上明鑑”震得頭昏腦漲。
“臣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韓伊怒目相視,一一指著眼眼前這跪成的一片:
“你們這是逼著今上賜禮!其心可誅!大將軍無大功而加九錫,這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