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背都跟著涼了幾分,
“你去查清楚這戶人家姓什麼,住在哪裡,此事是否屬實,另外,暗中再查查顧六那裡是不是真有這麼兩個人,”成去非目光仍在府衙上頭停留著,剩下的話卻是看著虞歸塵說的:
“你看,”說著又瞟了眼府衙大門,“這裡頭敢接這個案子?”
“郡縣不能斷的案子,自會上報廷尉,這是慣例。”虞歸塵想的卻是另一事,“不過能斷定出回首之顧的人,想必不是尋常百姓。”
成去非默默頷首:“這夫妻二人背後有人點撥,尋常百姓也寫不來狀詞,只是這點撥之人,既然知道回首之顧,也自然清楚此事棘手,縣衙是很難斷案的,可還是讓夫妻來擊鼓鳴冤,”說著定定看著虞歸塵,“你說誰能知道的這麼清楚?”
兩人目光碰撞的剎那,彼此都讀懂了對方眼中的意味,成去非便冷冷道:“想他死的人,從來不止我一個。”
也只有在虞歸塵面前,他才有如此露骨時刻,虞歸塵嘆道:“未必就要走這一步,你想清楚,顧大人向來偏愛他,即便定了罪,也自能從刀口救下來,屆時你動不了他,又徒增和顧家的齟齬,得不償失。”
“更何況,這尚不是能要人命的罪。”虞歸塵委婉補了一句。
明目張膽搶百姓子女,確實可惡,也實在目無法紀,但倘真查出來,至多是把人歸還給那夫妻,顧未明罰俸免官,待風頭過了,官復原職便又指日可待,烏衣巷四姓的子弟,且在“八議”範圍之內,屆時說不定處罰更輕。
成去非眸中幽光浮動,想這兩年中溫韋張朱等各家皆有些浮華子弟,這些人聚在一處,少不得跟他有樣學樣,越發荒誕無行,時不時便有彈劾這些人的摺子奏上去,怕是在天子的案邊摞出了些高度,亦落了層輕飄浮塵——無關痛癢的處罰更助長這些人氣焰,國法綱紀到底為何物,是如何也塞不進腦子裡去的。
“那要看他作孽到何時了。”成去非仍不肯鬆口,虞歸塵知道再勸無益,成伯淵自有殺一人儆天下的意圖,可如何做的天衣無縫,教人尋不到半點破綻把柄,卻是荊棘載途。阿灰的小心思則行的妙,處處借他成伯淵之力,虞歸塵也自知成去非一時不會點破,兩人是否心照不宣,似乎也只有局內當事之人清楚了。
“縣衙無非兩選,一是壓下來,二是往中樞報,倘是往中樞報,子熾審案需謹慎,當初沈大人給子熾定品,也是有些風言風語的。”虞歸塵忽提此事,意在提醒,廷尉署用吳冷西,雖走的是正常程式,但外人看來,總歸是大公子在安排私人,任人唯親。吳冷西出身不明,由寡母撫養成人,說是同會稽大姓吳氏多有淵源,可到底是連家牒都沒有的野路子,向來為時人所詬。那水鏡先生名聲在外,當初亦是由沈氏一手捧出,大公子之母,慧眼識人,自甘為水鏡先生造勢,先生未出南山,而名聲遠播,實沈氏之功。吳冷西終究依附於他人聲名之上,倘無成去非,自是獨木難支,但也正是因有成去非,他若微有小過,那便是成去非的大咎了。
成去非領其意,放了簾子,吩咐前頭道:“回烏衣巷。”
先送到虞府,兩人就此話別,待到自家門前,成去非挑簾而下,見福伯迎了下來,忽想起那一筐瓜果,早有小廝給搬了下來。
他一壁拾級而上,一壁拍去衣袍上風塵,繼而隨口囑咐福伯:
“這些瓜果,一半給殿下,一半送二夫人那裡。”
福伯近來日漸耳聵,許是上了年紀的緣故,不知聽成了什麼,只道:“那老奴這就讓人給備飯。”
成去非無奈,遂抬高聲音把方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福伯這才連聲應下來,正要去忙,忽想起一事,遂又回頭稟話:
“二公子的家書到了,另給大公子您捎帶了禮物。”
“給二夫人送去沒?”成去非問,福伯便解釋道:“共兩封家書,二夫人的那封早送過去了。”
成去非到書房,果真見書函置放於几案,旁側另有一匣盒,他先拆了火漆,就勢坐了下來,細細看起來:西北局勢依舊不好不壞,倒是眼下又到防秋之際,將士們自然要高度警惕。成去遠在信中提及屯墾戍邊之事,顯然,如今戰事頻繁,單靠邊軍屯田實難支撐,朝廷應想法子移民至邊疆種田供養軍隊才是長法。尋常百姓自然不能遷到邊塞之地,那麼只有從他處入手,成去非腦中閃過些念頭,凝神想了半日,才繼續往下看,書函又云一些死傷兵士喪葬補恤似乎未能及時發放等細小瑣事,事無鉅細,一一道來,數個時辰下去,成去非才把這些大略消化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