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挺的面龐閃動著點點冰冷,“他知道,可他不介意,他還封她做妃,這不正是有趣的地方麼?”
哪裡有趣呢?她實在想不透。只是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姝園裡住著這麼多位女子,而她為什麼會被送來這裡。
她是言家的女兒,因為言家,因為她的爹對烏家不仁不義,她早就被爹遺忘了,而後便將她當作息事寧人,討好的工具,毫不猶豫的拱手送出。
“今年,嬤嬤選中了你。見你的第一面,我還以為這是個玩笑。我醉酒傷了你,那時我並不在乎你是死是活,說來也奇怪,見你兩次,三次,之後我……”
他停住,沒有說下去。他的眸中浮出絲絲柔暖,他的唇輕貼上她的額頭,然後,他沈沈的吐息。
“我與他暗裡相鬥,我有恨,他有怨。不想你引來注目,在他面前故意對你刻薄,就是擔心他將主意打往你身上。”
“你以為他是好人,可他是真真狡猾。面上不動聲色,背後他以丹兒為餌,為的就是引你進宮。”
“他是一國之君,唾手可得的太過簡單,宮裡枯燥,他有的是時間與耐心。試探周旋,他在享受狩獵的過程,若時機正確,一收網便是一舉捕獲。”
“是我小看了你的決心,我也沒有想到,你會趁我們不在,偷溜出府。你一進宮中,我們就觸手不及,我派烏嶽去接你,你卻不願回來。他設了重圍,皆是個中高手,烏嶽帶了人慾突圍靠近,可次次被擋,佔不得上風。”
“除了皇帝之外,還有一個人能進出自如。鄔尚煜是個磊落男子,我也看出他對你有著好感,所以……”
墨九閉上眼,輕輕的打斷:“所以你讓怡妃來找我,讓我去求王爺。所以那一晚你來了,你知道王爺會答應,王爺會幫我出宮。”
“是。”烏少正沒有否認,“我本無完全的把握,所幸,他終是允了你。”
“我在馬車裡聽到外面說有刺客,我還聽到王爺在和你爭執,山兒還說你、二少爺與他在府裡打起來了,你對他……做了什麼?”
靜默片刻,烏少正如實答道:“我命烏嶽引來皇帝,我要鄔尚煜離開這裡,回去邊界,短時不能返還。”
邊界嗎……
她不捨得他走,不願他走,他什麼也沒有做的,他只是救她於水火。到頭來,因為她,他仍是要走……
烏少正略有疲憊的闔了闔眼:“你已知曉了全部……你是否覺得我面目可憎?是否覺得我險惡至極?”
他將晦暗過去娓娓道來,在宮中,那人不止一次的暗示,現在她知道了,原來這便是所謂的“見不得光”的秘密。
那人口中的“瘡疤”,那人口中的“淵源”,那人口中的“齷蹉”,全是面前這人的傷,面前這人的痛。
他在小時就已經歷了這些,懷疑自己的身世,親眼所見不堪一幕,爹遭陷害處死,娘跟著上吊自盡。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受盡欺侮……她不敢想象,想來只覺心疼,他面目可憎嗎?不,一點也不。
而她,似乎也經歷了許多。
被爹喚去角閣,見到了江夫人,經過言府最後的那個夜晚,她被送來了烏府。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姝園,她受傷受苦,去了二少爺的書房,想與嶽哥哥一同逃離,她認識了王爺,認識了皇上,後來丹兒與張媽來了,丹兒不告而別,她為她進宮,繼而被囚禁。
王爺幫她出來,她回到這裡。有了孩子,失去了孩子……種種片段在面前一一閃現。她不用抱著疑問而活,曾經的無知,曾有的猜測,如今,她全明白了。
只是心裡空空的,迷霧撥開,她看到一片茫茫然。
是誰造成了這一切?真的是命中註定嗎?她突然有些相信了。
註定她要走過曲折,註定要與他們相遇。當在言家的大樹上初見那一刻,當走入角閣的那一刻,當跨過烏府門檻的那一刻,懵懂,痛苦,掙?,歡愉,心動……事情的發展自有它的軌跡,失去了什麼,得到了什麼,人生百味,她似皆有嘗過,她已不再是當初的言墨九。
這幾天,二少爺問她,可在恨,可在怨。
之前,大少爺問她,怪他麼,恨他麼。
她在逃避。
辨覺不清,直到眼下,依然是。
但是……她如何怨?如何怪?心底深處受了撞擊,一下一下,撞出酸楚,撞出苦澀,撞得所有都變的模糊不清。
他的眼中映著一個小小的她。那麼這一個“她”,能否給她答案?
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