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偷眼去看太子,太子特意打扮了一番,穿著他最莊重的衣裳,帶了頭冠,面上沒什麼表情,可臉色蒼白,腳步沉重。
何公子的屍首擱置在後院的偏房裡,弄了許多冰塊,保他屍體不腐。
倆人推開門進去,裡頭已淡淡傳出一股子屍氣,像老人身上的味道。
仵作正在檢查傷口,被無雙揮退,他自己也要出去,顧晏生突然叫住他,“你別走,我一個人怕……”
他說怕?太子說怕?
無雙就像不認識他似的,來來回回上上下下瞧了太子一眼,還是那個人,他一向成熟穩重,少年老成,從來沒見過他怕過什麼,聽說就連他母妃死時,他都面無表情,全程冷眼旁觀,只在事後與母妃同吃同住,一直長達兩年,連母妃的屍體都不怕,現在居然何鈺的?
只不知這個怕,是怕什麼?怕是何鈺?還是怕何鈺詐屍?
“太子儘管去吧,無雙一直陪著您。”無雙在他身後默默支援他。
顧晏生似乎受了鼓舞似的,抬腳朝屍體走去,背影瞧著蒼桑羸弱,原來太子並不是神人,他也會怕,會痛,有感情,而且情感比一般人來的強烈。
那份心意裝滿了他整個胸膛,他還不知道是什麼?任由它自個兒發展,越長越大,也越來越依賴,最後成為不可或缺的器官。
現在器官死了,對他的打擊,無法想象……
那白床旁邊有個椅子,顧晏生搬來坐在一邊,抬手捏住白布一角,猶豫半天,又放了下來。
“太子,不要勉強自己。”無雙勸慰他。
這話更像激將法,顧晏生手重新捏住白布,不知是不是碰到了什麼,那白布下突然掉下來一隻手。
那手泡的發白發脹,看不出原樣,手裡握著一條項鍊,纏在手腕上,因為面板髮脹,勒進了肉裡,末端是個長命鎖。
顧晏生瞬間紅了眼眶,“你出去,我想一個人靜靜。”
無雙有些擔心他,可又不能違揹他的意願,只能退出來,將門帶上,留太子一個人在屋內。
顧晏生陡然掀開白布,屍體已經過處理,瞧著沒原來那般猙獰,可依舊認不出原樣,身上所有的特徵都消失了,唯有胸口的箭傷和身上的衣裳,物品能證明這是何鈺。
何鈺的衣襟亂了,他想替何鈺整理一下,手要摸到衣裳時,突然泛起一陣噁心,想吐,無雙聽到動靜,連忙進來,“怎麼了太子?”
顧晏生搖搖頭,“沒事,只是想吐而已。”
等等,想吐?
“無雙,我為什麼會吐?那是何鈺啊,我怎麼可能會吐?”顧晏生似乎抓住了重點,“我這輩子誰都嫌棄過,唯獨沒嫌棄過何鈺,即便何鈺變成一具屍體,我也不會嫌棄他,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反應,因為他不是何鈺!”
“太子……”無雙瞧他有點不正常,想回話反駁,被他揮手打斷,“還有何鈺的項鍊,為什麼纏在手上?他常年佩戴項鍊,幾乎從不離身,脖子上應該有個印記才對,你看,沒有。”
他拉了拉衣襟,露出屍體的後頸,給無雙看,試圖說服無雙。
“太子,泡的太久了……”無雙真不想打擊他,可這事確實能解釋得通。
為什麼嫌棄何公子,何公子生前長的貌似潘安,自然不會嫌棄,他死後死的這麼慘,是人都會嫌棄,這是人之常情。
脖子後的痕跡,早就被泡的發皺了,當然看不出來。
“太子,您要振作啊。”無雙還是擔心他,“想想何公子死的多慘,他是被逼著跳下斷崖的,那些逼他的人還在逍遙法外,二皇子還在外頭傳您跟何公子的謠言,說您是為了何公子才殺的蕭將軍,現在很多大臣怕您對皇上不利,要求見皇上。”
顧晏生冷笑,“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還想搞出什麼花樣來吧。”
他倆一個是皇上,一個是皇子,在朝中都有些勢力,皇子聯絡皇上的老部下,朝他施壓,他昏迷的這些天,一直以父皇身體不適為由,不讓任何人去看他,也不讓他接近任何人,養心殿裡的侍衛被他接手,沒他的吩咐,一個人都別想進去,也別想有人出來,就這樣等於幽禁,朝廷的摺子也盡數被他攔截,去了他東宮。
“他們逼的何鈺跳崖,我沒去找他們,他們反倒先找上門來,那便乾脆新仇舊仇一起算吧。”顧晏生回頭,瞧了瞧床上的人,語氣溫柔如水,生怕嚇著人似的,細聲道,“鈺兒,我替你報仇好不好?”
“那些傷害過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