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春梨花正盛的時候,凌鑑早早命人在梨林擺好一應事物,凌茴自然而然跟了來,同樣跟著來的還有藺鏡。
凌鑑特意將學堂暫且設定在此處,分別考了考凌茴與藺鏡的功課,又臨時傳授了些作畫的常識,命兩個小人兒好好練習。
藺鏡前世便聽過凌鑑的才名,凌鑑一方墨寶可在尚都賣出天價去,真真做到了價值連城,只可惜存世太少,物以稀為貴。
尚都一直有句戲言:樹小屋新畫不古,此人必是內務府。世家大族向來不會在家裡掛當世新作,只有一夜暴富的人才拿新畫作充樣子,當然這個說法是將凌鑑的畫除外的。
前世,藺鏡來到凌家的時候,凌鑑已病入膏肓,他也萬萬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凌鑑會是那副模樣,直到凌茴拿他最後一幅畫出去賣時,他才反應過來,不過為時已晚,凌鑑的畫在鄉野之間掀不起什麼風潮來,幾經流轉到達官貴人手裡才賣的出高價。
他曾有幸見過一幅幼子戲春圖,其畫意灑脫靈秀躍然於紙,正是眼前這千樹萬樹的雪白梨花,然而並不見幼子,只在畫卷深處若隱若現一角紅衫,而枝頭的雀鳥卻堪堪驚起,慌慌然面衝著那紅衫方向欲轉身飛去。
如今想來,那幼子定是瓔瓔這個小淘氣包無疑了。
凌鑑見今年梨花開得甚好,無蟲無災的,心中一陣敞亮,不覺來了興致教了藺鏡一套梅花劍法。
凌茴見哥哥在梨花叢中舞劍,身起劍落間,竟有說不出的清絕颯沓,一時竟有些看痴了。
待回過神來,墨筆已將風流勾勒,凌茴不禁對著畫作發起了呆,她這輩子第一幅畫,畫得是哥哥。
凌鑑好奇的往案桌上瞅了一眼,眸中一抹驚豔閃過,瞬間驚呆,他原以為瓔瓔這孩子只比一般的孩子聰明靈秀了些,萬萬沒想到她在作畫上有如此驚人的天賦。
凌鑑不禁將畫作捧入手中,細細端看良久。
看得凌茴心裡有些發毛,她上輩子跟在父親身邊學作畫學了很久,深得父親真傳,她的畫風基本可以以假亂真了,市面許多署名“凌鑑”的作品,有許多都是她畫的,鑑別的標準除了她自己心裡明白外,還有就是署名的時候,凌鑑的鑑字總被減了一兩個筆畫。
所以,剛剛她見哥哥舞劍,幾乎下意識揮筆而就了,沒想太多。
沒想太多的後果就是,凌鑑看得一陣喜一陣憂的,良久,才幽幽嘆了一句:“剛剛,我也在舞劍啊。”
凌茴:“……”爹爹這是吃味了?!
三人又在林中賞了一陣子才打道回府。
屋內,柳氏與藺霜正打理一捧開得極熱鬧的杏花,柳氏特意開庫房翻出一件胭脂色的繞枝蓮紋梅瓶,兩人正你一言我一語合計著怎麼插、擺合適。
凌茴納罕,她孃親向來不好這些風雅之事,今兒這是怎麼了。
“徐家大郎給送了一捧杏花來,說要不了幾天,杏花該褪了,不如剪幾枝賞個景。”柳氏見自家夫君疑惑,遂出口解釋道。
景是賞了,那滴溜溜酸甜可口的青杏也沒了,凌茴內心有些小糾結鬱悶。
看!果然證明了,那徐茂就是一個活脫脫的敗家子,好端端的杏花,你在樹上看不也是看,偏偏要剪下來送到凌家獻殷勤,它長在樹上的話,等入了夏還能吃個杏,如今只能附庸風月了,真是刷存在感刷的不要不要的!
“怎麼了?”藺霜見凌茴臉色不對勁兒,關切的出口詢問道。
“咳咳,沒什麼,我……我只是覺得這杏花寓意不大好。”凌茴撓撓頭實話實說道。
“哦?你待說說,為何寓意不大好?”凌鑑低頭問道。
為傷敵人一千,自傷八百也狠心幹了。
凌茴慢悠悠一本正經的吟道:“滿園春色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呃……出牆來。”聲音低的,只保證爹爹一個人能聽見,言罷還衝爹爹瞟了個你懂得的眼神兒。
凌鑑一腔怒火從心口憋到腦袋門,他靜了靜都沒鎮定住,這丫頭越來越無法無天了,真是什麼話都敢往外說,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哪兒是個女娃該說的話,才四歲,才四歲就如此荒唐!
凌鑑一把將凌茴提到裡屋,已從屋門處順手拎了把掃帚,準備掃帚杆兒炒肉了。
從未捱過打的凌茴也豁出去了,打算語不驚人死不休,到了裡屋被爹爹按在炕板上準備進行人生再教育。
“爹爹,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凌茴不放棄臨打前的掙扎辯解。
“講!”凌鑑極怒厲聲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