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人心都是什麼,卻覺得心裡發冷。
“姨丈當日問他,並未逼迫他一定要娶我。若他有了心上人,只說給姨丈就是,可是他卻什麼都沒有說。如今何必,何必……”她若嫁過去,豈不是叫人當做壞了人家真感情的惡人?
只怕多少的譴責都要落在她的身上,倒會有不知多少人去可憐這對兒情投意合,卻不能相守的可憐人。
外室反倒成了為愛犧牲。
“如今……”宋雲玉遲疑地給阿蘿擦了擦眼角溼潤的淚水,輕輕地說道,“既然咱們知道了是這樣的人,與二叔說了,從此不再與他有瓜葛就是。”
虧了宋雲焱有了這許多的猜測,不然日後阿蘿若嫁過去,還不定生出什麼來。那個表妹口口聲聲說只做外室就滿足,可是外頭有一個感情極好的表妹在,阿蘿如何與夫君投契?況此事叫宋雲玉說,本就是那男子作孽。
既要功名利祿,又要青梅竹馬,天底下的好事兒,可是都佔全了。
“他與咱們沒有關係,全了他們的姻緣就是。”阿蘿不幹拆人姻緣的缺德事兒,擺手說道。
“只怕,”肥仔兒看了一場短短的好戲,覺得人間百態就是這麼個意思了,只是頓了頓,見阿蘿心情很不快活,便拱了拱她的臉小聲兒說道,“小九兒看得少,可觀那人言行,就算姐姐不嫁給他,他也不會娶那位姑娘的。”
她看得分明,所有的真愛,都放在了功名之後,這青年勢必是要尋一個身份高的正妻,叫正妻費心費力給自己操持家中,養育子嗣捧著他往上爬,回頭還有一個青梅竹馬的真愛全了他心中的真感情。
一個都不能少!
“或許吧。”阿蘿叫迎面一棍眼下無精打采,美麗的容顏都有些暗淡了,擺著手無奈地說道。
“表姐如今看見他的為人,就已經足夠。”宋雲焱今日立了大功,卻只是默默地坐在角落看著女孩兒們唉聲嘆氣,待阿蘿這口氣嘆出來,他方才抱著自己的雙膝看著面前的衣角清清冷冷地說道,“若是嫁給他,一心為他,求著父親二叔提攜他,跟著他輾轉地方吃苦受累,服侍公婆送終,一番苦頭下來,表姐的夫君成了朝中新貴,正要過好日子的時候,你卻發現……”
發現什麼呢?
夫君原來另有所愛,因翅膀硬了,大咧咧地把外室表妹迎進來都喚一聲如夫人,原來膝下養著的,疼愛了許多年的孩兒本是外室的,自己的那個早就被偷龍轉鳳抱出去養,三歲而殤,那是一種怎樣痛苦的滋味?
被人譏諷犯官之後,被人譏笑身份還不如清清白白的如夫人?被當做拆散了人家良緣的橫行貴女?被愛惜極了的孩兒冷冷淡淡地告訴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若她容了這一切,還是尊貴的尚書夫人,以後會好好兒地孝順她?
別不識相!
哭著往英國公府求救?
可是就算宰了這個男人,她真正的愛子都回不來了。
辛辛苦苦幾十年,還是什麼都沒有了。
這樣的人生,叫人怎麼活?或許,只是看著這一家子煙消雲散,都死在自己的手上,滿眼皆空之後,一根白綾自己吊死在了屋裡。
宋雲焱默默地抓住了自己的腿,眼前彷彿依舊有晃動的裙角與家人的哭聲,許久之後,緩緩地說道,“多了一個外室?”
他的聲音平靜極了,卻叫阿蘿彷彿聽出了無盡的悲痛來,這種感覺突然從心底傳來,叫她心裡疼得不行,只能默默地抱住了拿小小的手一點一點給自己擦不知從何而來淚水的肥仔兒,抱著她乖乖不動的軟乎乎的小身子,才覺得心裡踏實了許多。
許久之後,這股子叫她疼得厲害的心痛方才慢慢退去,她仰著頭吞了眼角的淚水,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在宋雲玉擔心的眼神裡笑著說道,“我沒有那樣脆弱。”
她大概,是不會容下外室的,那時夫妻反目,她不知會做出什麼瘋狂之事。
“多謝表弟今日叫我出來。”阿蘿感激宋雲焱心血來潮為自己的突然提醒,見他抬頭看了看自己,便溫柔地說道,“表弟,救了我的命。”
救了的,是她大概會被這對兒有情人隱瞞得跟傻子一樣的人生,雖然她不知道被隱瞞之後會生出什麼未來,卻知道,一定不會幸福。
“好好過日子。”宋雲焱累了,閉目靠在車壁上靜靜地說道。
他才是一個童子,阿蘿便憐惜他在外頭勞累,急忙轉身取了一件薄薄的絲被蓋在他的身上,觸及他的臉時微微一怔,之後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
那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