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快速,簡直不能叫人相信。
待如意知道的時候,太子與太子妃已經被留在宮中不必出來,禮部開始籌備禪讓與登基大典。
如意還是想不明白,只覺得自己心裡的文帝雖然顫巍巍的看似糊塗,可其實是一個合格的帝王,也有帝王對兒子的警惕及對皇位的看著,怎麼會好好兒的就禪讓了呢?不知為何,文帝竟然還宣她入宮,不叫楚離陪著。雖然文帝這成了不大要緊的太上皇了,不過如意依舊十分恭敬地把自己打扮得十分好看鄭重地往宮中去了。
文帝貼身的那個內監賠笑把如意請到了一處別宮。
如意一進去,就見這宮中到處都是香菸,上頭有一個牌位。
文帝叫一個年輕的妃嬪扶著,弓著腰看著那牌位。
如意上前給他行禮,見他一雙老眼沉默地看著那牌位,也順著看去,卻見上頭什麼都沒有寫。
“這麼多年,朕都老了,也不知她還會不會認出朕。”文帝蒼老病弱的聲音在如意的耳邊傳來,他垂頭看了看這個打小兒純良天真的小姑娘,彷彿想到很多年前,也有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她生得無憂無慮活潑燦爛,也會在他的面前無拘無束,十分機靈地說話。
她說的話真有趣兒,生機勃勃,又總是會叫他開心,她眼睛裡的神采彷彿是他在晦暗的後宮看到的最明亮璀璨的顏色。
他為了留住這份光彩,娶她做了自己的皇后。
她臉上依舊有笑容,變得謙和威嚴,慢慢地,他竟想不起她的從前如花的笑靨。
她越來越像一個皇后……他心裡為她的改變感到滿意,可是不知為何,卻又有些不敢再面對她。
他這一生,唯一喜愛過的女子。為了她,後宮在她產子之前,沒有一個子嗣。
他對她更多的動作視而不見。
她知道大皇子剛愎自用,知道他拎不清是好是壞,擇遍京中閨秀,選了最好的那一個嫁給大皇子。大皇子妃美貌絕倫,難得的是心胸謀略不輸男子,就算日後大皇子不行,可是有了妻子的臂助與權謀,依舊可以輔助他登上那個位置。
她也知道帝王對嫡皇子如今寵愛,可是日後皇子漸長帝王將老會迎來忌憚與防備,因此放手叫庶子們爭奪,將這天下攪得混沌不清,叫大皇子不要那樣顯眼。
她早早就擇中了沒有母家,卻如狼似虎的小皇子,刻意冷落慢待,叫他在宮中為人踐踏掙命,只為了叫大皇子走在宮中遇到這個落魄的庶出弟弟,伸手幫他一把。
雪中送炭,絕望隱晦到了瀕臨崩潰的皇子,不會拒絕任何一點真實的溫暖。
可是最後陰差陽錯,不知內情茫然無知地推開那扇宮門的另有其人,從此命運在那一刻轉向誰都不知道的方向。
的確沒有人會拒絕溫暖,晉王這麼多年的執著,不過是為了死死地抓住當年的那雙對他伸來的手。
文帝靜靜地看著這香菸繚繞的牌位,眼中露出的是獨屬於老人的傷感。
他知道自己傷了她的心,辜負了她,他這一生美人在側,可是卻再也找不到當年的快活。
她死前一把火把自己燒了,說要乾乾淨淨地來,也要乾乾淨淨地去……連合葬在一起都不肯。
絕情至此。
他背離她,她決絕,從此天人永隔,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我是真的想,把這個位置留給我們的兒子。”他看著漠然無聲,彷彿在與自己說生死都不要再見的妻子,閉了閉眼,渾濁的淚水流下來,輕聲說道,“你的血,依舊在皇位上延續。”晉王沒有子嗣,楚白會被立為太子,她與他的血脈,最後不過是隻錯過了他們的兒子。
這樣就夠了,他對她有了交代,就算這一生,他還要繼續醇酒美人地沉淪,可是卻不必到死都虧欠她。
他放逐了他們的兒子,卻保住他的命……
“去罷。”迎著如意疑惑的眼,文帝渾身上下都帶著的是暮年老人的沉沉暮氣,拍拍如意的頭。
他把自己叫進來就為了叫自己站著聽他喃喃自語?如意什麼都沒聽清,有些莫名其妙,卻還是聽話地點頭出來。
她恍恍惚惚地走在明媚的御花園,看著眼前繁花似錦,心情也好了起來。
一個紅衣美豔的青年靜靜地立在宮門口,她看見他,嗷嗷叫著撲進他的懷裡。
楚離並不問她與文帝說了什麼,只用微冷的手摸了摸她的頭。
“什麼事兒都完了,沒有我操心了的,以後我跟表哥什麼都不必想,天天開開心心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