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三眨眨眼,爽朗地笑道:“不是也沒啥,俺媳婦原來就有倆孩子,俺們都商量好了,大的跟原來爹的姓,小的歸我。以前灶王爺貼在腿肚子上,人走家搬,啥都不在乎。現在俺是當爹的人了,不能當孬種,以後孩子長大了都挺不直腰桿。”田三憨厚地說著,唐秀才的心頭猛然一動。
沒錯,他也是當爹的人,還有個非常出色的兒子,唐秀才知道,兒子一定比他強,只要老老實實等著,父憑子貴,隨便混幾年小官,等到兒子發達了,他就舒舒服服當唐老太爺,喝茶逗鳥,養花種草,沒事見見老朋友,好不快樂。
夢想實現的速度比想象的還快,唐家如今直接掌握一兩百萬的家產,透過運河號,更是能支配幾倍的財富,完全可以提前享受生活了。
可越是舒服,越是安逸,唐秀才就越空虛,越是憂心,在半夜常常醒來,望著天下的星斗月亮,不停的叩問自己,難道就要當一個混吃等死的米蟲嗎?兒子不會看不起自己,可能過得去自己的一關嗎?
為人父親,不一定非要爬上什麼高位,可總要讓兒子值得驕傲自豪,要爭一口氣!
他能考上秀才已經算是僥倖了,加上多年不碰書本,想要走科舉的路子,那是難上加難。總不能兒子考上了進士,老子還在考舉人吧,太丟人!
文的走不通,那就走武的,倭寇肆虐,正是男兒挺身而出,大有作為的時候。好歹自己也算是粗通文武,既能處理文書,又懂得練兵打仗,多努力,多拼搏,不求做多大的官,只求為了抗倭做點事,到了日後面對著任何人,都能挺直胸膛,是個響噹噹的爺們!
唐秀才不停思索,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咧嘴,一會兒揮拳,一會兒抱頭,弄得田三一愣一愣的,唐大人這是怎麼了?
突然,唐秀才停住了腳步,果斷說道:“田三,押運的事情我去負責,你告訴盧將軍,立刻準備,兩千弟兄全數開拔,隨著船隊去浙江。好歹我和王總督也是親戚,讓他看在我的面子上,給弟兄們立功殺敵的機會!”
“好嘞!”
田三興奮地點頭,轉身要走,唐秀才又叫住他。
“記著,去浙江的事情千萬不能讓毅兒知道,這小子不一定出什麼么蛾子!”
有這麼說自己兒子的嗎?
田三一臉為難,說道:“唐大人,小相公也是關心您,我們這些粗人去就是了,您去蘇州當知事,多好的事情。”
“你當我沒用是吧?虎爺是誰殺死的?沒了我你們這些小崽子還不一定怎麼吃虧呢!”
“貌似,也有道理!”
唐秀才笑罵道:“什麼叫貌似,就是有理!還愣著什麼,快去告訴盧將軍。”
打發走了田三,唐秀才喘了幾口氣,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才邁著大步,又到了唐毅的書房,此時的唐毅還在寫字,宣紙摞得老高。一束光線照在唐毅的臉上,越發顯得白淨如玉,五官精緻完美,這就是自己的兒子,唐秀才竟然高興得傻了。
許是寫得累了,唐毅伸了伸懶腰,正好看到老爹在望著自己。
“怎麼?我臉上有花嗎?”唐毅呆呆說道。
唐秀才突然失聲一笑,“你小子就是一朵花,也不知道誰家的姑娘有福氣,能嫁給我唐慎的兒子!”
“興許是黴氣也不一定!”
“別胡說。”唐秀才給了兒子一巴掌,坐在了他的身邊,掃了一眼唐毅的字,規規矩矩的館閣體,濃重飽滿,宛如印刷出來的。館閣體最難寫出特色,可唐毅的所寫每個字風骨內斂,透著一股子精氣神,宛如一個個如玉君子,看得酣暢淋漓。
“嗯,不錯,要不了多久我兒的書法就能自成一家了,爹也能放心了。”
唐毅在整理筆墨,隨口說道:“放心?您有事要辦嗎?”
“沒,沒有。”唐秀才急忙否認。
唐毅語帶懷疑地問道:“當真沒有?”
“也不是沒有,要去押運一批糧草,有個兩三天的時間。”唐秀才偷眼看看兒子,見唐毅只是隨意抱怨兩句,並沒有什麼懷疑,他暗暗鬆了一口氣。
一轉眼又是兩天過去,唐秀才點齊六百名士兵,前往沙洲縣,迎接江西來的船隊。不出意外,護送著船隊直接穿太倉而過,來個先斬後奏。唐秀才打定了主意,要瞞著兒子。可是他沒有注意,剛離開太倉,後面就有一艘遊船不緊不慢地隨著。
唐毅坐在了船艙裡,面前擺著乾果蜜餞,琉瑩抱著琵琶,信手彈著。
“師父,都是父子,有什麼不能挑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