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竟然悄無聲息地超過了嚴嵩?
唐毅心裡不停畫問號,他沒有多話,而是仔細傾聽,漸漸也聽出了一些端倪。事情還是出在吳鵬之死上面。
無論有多少猜測,大多數人都認為吳鵬是畏罪自殺,至於他是主謀,還是從犯,暫時放在一邊。
至少吳鵬有罪,以嚴家父子和他的關係,肯定脫不了干係。九陽會的黑幕一點點掀開,很有可能這是一個堪比白蓮教的毒瘤,一旦沾上,哪怕是嚴閣老,也要喝一壺。
陛下遷怒嚴黨,後果就更嚴重,原本一些中間派看到了風頭變化,紛紛倒向了徐階。
還有更致命的一點,嚴黨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最核心的自然是嚴嵩和他的幾個乾兒子、幹孫子,接著是嚴閣老的同年、同鄉、親戚……有核心,就有外圍,很多看到嚴家勢大,就爭先恐後倒過來的官員,他們並不受待見。人家吃肉,他們最多喝點湯。
在嚴黨強勢的時候,湯還夠喝,可是當嚴黨露出疲態,核心的都不夠分,外圍自然就倒黴了。
尤其是吳鵬一死,讓這些人心都涼透了。天官大人都能稀裡糊塗死掉了,他們又算得了什麼,搞不好小命就完了。
一言以蔽之,人心思變。
過去的幾天,徐階不計身份,折節下交,親自登門拜會。曲身下士,和藹可親,讓官員們看到了不同於嚴嵩父子的囂張跋扈,徐階宦海沉浮幾十年,對京城的每一位官員都有獨到的觀察和詳細的瞭解,和他談話,從心裡往外感到溫暖,大有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徐閣老的感嘆。
人心向背,徐階至少在士氣上面,就勝過了風雨飄搖的嚴閣老一頭。
不說別的,光是徐閣老這一系的人馬高談闊論,潘恩、黃光升、鄭曉等等,高談闊論,得意洋洋,還不時用挑釁的目光,睥睨地斜視著嚴黨分子,分明再說:“小樣,你們完蛋了!”
嚴黨那邊有心反駁,卻風雨悽悽,軟弱無力,一個個搖頭嘆息,彷彿天要塌下來,大禍臨頭一般。
光是看神情變現,徐階都贏定了。
只是會這麼簡單嗎?
唐毅左思右想,並不敢保準。他注意到了,六部尚書之中,除了老師唐順之之外,徐黨只有一個無足輕重的工部尚書雷禮,其餘都是嚴黨,或者親近嚴黨的人。
反觀徐黨這邊,主要是侍郎啊、副都御史、僉都御史,還有小九卿一類的閒職。
雖然說起來都是朝廷大員,可是其中的差別太大了。
唐毅也做過封疆大吏,深知其中的差別,無論到什麼時候,正印官都是最後做決策的,只要動動嘴,副手就要跑斷腿。
出了什麼事情,保證是副手背黑鍋,擔罵名,他們在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你還別不服氣,有本事搶班奪權,把好位置搶走啊!
從另一個角度看,嚴黨和徐黨之爭,就是二把手和一把手的搶奪。
每一個成功者的腳下,都有一大堆失敗者。徐黨就是一群相對失敗者的集合,懷揣著美好的夢想,準備來一個華麗的逆襲。
廷推就是最好的工具,在這裡不管是尚書,還是侍郎,都只有一票,憑著數人頭,未必就怕了你嚴黨!
可夢想和現實總是有差距的,光靠著一股怨氣集合起來的黨羽不管再多,都是鬆散的,唯有利益的連結,才是最牢不可破的。
嚴黨把持天下二十年,他們的每一個決策,每一項人事任命,都肥了一大幫人。說起來諷刺,小人的集合永遠比君子來的牢固。
越是到了危機時候,他們越是合作無間,配合密切,因為他們都明白,一旦輸了,不只是丟官罷職,甚至可能連命都搭進去。與黃光升等人認為嚴黨會樹倒猢猻散不同,唐毅更加傾向於狗急跳牆,絕地反擊……
一陣寒風吹來,天上濃雲密佈,遮住了頭頂的天空,厚實的雲層像是一塊大石頭,壓在了心頭。
唐毅甚至有些後悔,如果勸說徐階忍耐一陣子,等到嚴老夫人去世,再發起攻擊,或許勝算更大一些。
不過也好,徐階如果贏得太輕鬆,自己往後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
唐毅深知靠著共同敵人走到一起的盟友,當敵人消失之後,翻臉無情是必然的。
懷著複雜的情緒,隨著人群,進入了玉熙宮中。
唐毅習慣性地向寶座掃了一眼,嘉靖並沒有出現,只有大總管麥福站在那裡。歲月無情,麥福的鬢角爬滿了老年斑,頭髮也花白了,只怕還能站在嘉靖身邊的日子也不多了。
唐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