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淡淡一笑,“少爺,有些話原是我一個婦道人家不該說的,可是你也不能小覷了老爺,不就是倭寇嗎,他在東南近十年,做的都是封疆大吏,打倭寇就是家常便飯。這幾年大少爺官越做越大,老爺要避嫌,淨幹一些務虛的事情,再這麼待下去,人都廢了。媳婦說得對,咱們家人都要爭氣,大少爺要是不放心,我也去濟州島,順帶著照顧他們。”
唐毅的臉色終於變了,看了看攥著拳頭的兒子,又看了看一臉堅決的媳婦,最後目光落在了老爹身上!
唐慎眯縫著眼睛,得意地笑著,眼睛裡充滿了狡黠。
明白了,總算是明白了,上次吵過之後,還以為老爹罷手了呢,敢情他滿世界拉盟友去了,現在家裡頭上上下下都叛變了,可憐的唐大首輔,在朝廷上縱橫捭闔,無人能敵,到了家裡頭,卻混成了孤家寡人。
可悲,可嘆啊!
放兒子和老爹出去?
說實話,老爹剛過半百,作為一個官員來說,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他在東南的戰績可以說精彩,水陸作戰都精通,還了解倭寇的情況,的確是最合適的人選。
至於兒子,他早有打算,本想著他到了十五六歲,就派到外面歷練,現在早了幾年,可也不是不行。
只是理智如此,真正要放走,這心裡空落落的,好像被摘了什麼似的。
唐毅嘆口氣,連飯都沒吃,直接回書房去了。
朱氏看著唐毅的背影,侷促不安起來,埋怨道:“老爺,您這麼幹,是不是太過了?”
“是過分了,不這樣又能如何?”
唐慎乾笑了一聲,意味深長道:“咱們唐家人沒有養廢物的本錢,擔子都壓在行之肩頭,太沉重了,不能讓他一個人挑!”
……
唐家的冷戰大約持續了三天時間,從來都是智計百出的唐毅,面對著老爹、媳婦、兒子的聯手,一點脾氣都沒有。
最後只能簽下了城下之盟,不過唐毅也和老爹約法三章,不許親自上戰場,不許以身犯險,身邊必須帶著護衛和醫生,衣食住行,每個月都向他彙報……
唐慎痛痛快快答應了,心說你小子也傻了,連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都不懂,老子離開了大明,你還管的了我?
事實證明,這回唐慎可失算了,他帶著平安興匆匆趕到了天津,準備揚帆出海,結果在港口等著他的人還真不少。
有戚安國,小夥子快十六了,身材又高又壯,據說是老孃一手教出來的功夫,比起戚繼光還厲害呢!
還有小站的少年猴子,和平安湊到了一起,說說笑笑,別提多熱乎了。
至於另外一面,還有兩個年輕人,一個是俞大猷的兒子俞諮皋,另一個是馬芳的二兒子,叫馬林,他們背後跟著五百名精幹計程車兵,和大明傳統的紅色衣甲不同,全都穿著黑色的鎧甲,身上也沒有什麼明軍的標誌。
這些人正是從軍中裁下來的北洋公司第一批僱員,俞諮皋和馬林走到唐慎的面前,單膝點地。
“我等拜見唐大人。”
都是晚輩,唐毅和氣道:“行了,都起來吧。”
他們立刻寸步不離,站在唐慎的身後。
還真是貼身保護啊!
行之你想的真周到!
唐慎咬牙切齒,剛見過他們,又有一夥人小跑著過來,領頭的是四十來歲的傢伙,呲著呀,見到唐慎連忙施禮。
“中丞大人,小的來了!”
唐慎差點叫出來,“怎麼是你?”
“我的大人啊,千萬別喊,小的可是唐相爺派過來的,要陪著您出海呢!”
這位是誰啊,正是曾經的渾小子徐三,小二十年過去了,他滿嘴巴都是鬍子,早沒了當年混不吝的二流子德行,從上到下,都透著精明幹練。
其實頭些年唐慎主持鄉勇的時候,徐三當過兵,還一度混到了千總,結果有一次因為巡按御史剋扣軍餉,還把朝廷的賞銀給貪墨了。
徐三一怒之下,帶著人把御史給弄死了。
這下子事情鬧大了,東南震動,朝廷都派出了欽差,唐毅暗中幫著周旋,把徐三送到了海外,又拖延了好些日子,才算平息,為此唐慎還被降了一級。
好些年過去了,沒想到徐三又跳了出來。
故人見面,唐慎也難免激動,“你小子這些年還好?”
徐三擦了擦眼角,“還成吧,託唐相,還有您老人家的福,我在海外轉了一大圈,還去了趟歐羅巴哩!”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