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突然外面風風火火跑進來一個人。
“誰要辭官,不行啊!”
大家一抬頭,跑進來的正是隆慶。唐毅連忙帶頭施禮,沒等他們跪下,隆慶就跑到了近前,抓住了高拱的手。
“高師傅,他們打了您?”隆慶和高拱的感情可真不是吹的,他的眉毛都立起來了,“荒唐,堂堂朝廷閣老,竟然被人打了,朕一定給高師傅出氣。”他回頭正好看到跑進來的大太監陳洪。
“還看什麼,快去叫太醫!”
不大一會兒,太醫慌慌張張跑來,給高拱上了藥,包上了紗布。抽空楊博把經過簡單說了一下,然後就跪倒請罪。
“老臣當時一怒之下,將一百多名宗室子弟抓捕起來,老臣行事魯莽,還請陛下降罪!”
隆慶煩躁地揮揮手,“有什麼罪,你做得很好,是他們太癲狂了!簡直不把朕放在眼裡,查,嚴查到底,誰動手打了高師傅,朕一定要讓他知道厲害!”
隆慶又對著唐毅說道:“唐師傅,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只是區區宗室子弟,你一定不要留情面,要嚴懲嚴辦!”
唐毅只好點頭,“陛下放心,臣會盡快調查的。”
隆慶安慰了高拱好一陣,又下旨慰問葛守禮,派人送去了藥物補品。
這回好玩了,高拱賭氣回家養病了,葛守禮又不出來,趙貞吉也貓在家裡頭,再加上唐汝楫,張四維,張居正等三位閣老外出,內閣就剩下唐毅和陳以勤兩位,擔子一下子重了無數倍,偏偏陳以勤又是個拿不定主意的,結果大事小情,都送到唐毅這裡。
看了一夜的奏摺,差點把眼珠子熬瞎了。
“唉,算計來算計去,把自己算計進去了。”
唐毅揉了揉酸脹的眼睛,再看一份,趕快睡覺吧。
他隨手拿起一份青色封面的摺子,展開一看,竟然是老同學林潤所寫。他的字極好,風骨挺立,每個字都像是標槍一般,殺氣騰騰。
字如此,內容更是如此,唐毅看到了關鍵之處,不由得唸了出來:“今天下之事,極弊而可大慮者,莫過於宗藩祿廩。天下供京師糧四百萬石,而各處王府祿米凡八百五十三萬石,不啻倍之。山西存留米一百五十二萬石,而祿米三百一十二萬石;河南存留米八十四萬三千石,而祿米一百九十二萬石。二省之糧不足供祿米之半。提請摸清收支情況,朝議對策,改定製度,應對入不敷出的危局……”
早就有人不斷提出宗室的問題,不過林潤這一份不同尋常,他把各省的情況都摸了一個仔細,拿出真正的資料,十分有說服力。
唐毅看了兩遍,嘴角流出淡淡的笑容,只批了一句:明發六部。
林潤的奏疏明發之後,立刻引起了朝廷轟動,大傢伙都知道宗室祿米是朝廷一大負擔,卻不成想,竟然到了這個地步。
哪怕窮其所有,也難以餵飽他們的饕餮大嘴!
緊隨林潤之後,靠著彈劾嚴嵩起家的鄒應龍也上書了,他這一次針對的是另一個方面,根據鄒應龍調查,山西,河南,山東,陝西等地,各大藩王府兼併田產,數額驚人,數十萬畝以上者,不在少數。
各大藩王府坐收鉅額田租,同時還拿著朝廷祿米,又不用承擔任何支出,故此藩王府之富,富可敵國。
糧食幾十年囤積,陳陳相因,以致糜爛不可用,貧苦百姓,一年到頭,辛勤勞作,尚且填不飽肚子,中原各地,近年來,水旱災害不斷,流民四起,稍有不慎,就會兵連禍結,天下大亂,懇請陛下,朝廷諸公,立刻拿出對策。
鄒應龍的名氣大,他的奏疏影響力也驚人,隨後另一位名人也出手了,就是治河有功的潘季馴,他提出黃河水患嚴重,根子出在歷年以來,藩王宗室,大戶豪紳,圈佔河湖水塘,開墾林地,每逢暴雨,泥沙俱下,河道變窄,無法洩洪,以至於河堤崩塌,朝廷屢次治理黃河,皆不得其法,故此水患日甚一日。
……
有這三位帶頭,隨後科道御史一起跟上,自從拿到了調查權之後,御史言官們可比以前威風多了,他們也都憋著一股勁兒,要幹出驚天動地的事情。
藩王宗室如此猖獗,活該你們倒黴。
科道每天都有不下十幾道奏疏上去,有人彈劾藩王草菅人命,有人彈劾欺行霸市,囤積居奇,還有人彈劾他們勾結地方官吏,貪墨治河款項,藉著水災,強行兼併百姓土地。
其餘什麼豢養死士,王府違制,殘暴不仁,搶男霸女……
總而言之,想到的,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