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大臣,是,是老百姓!”
袁亨的氣更大了,上去就給了小太監一腳,“幾個草民,也值得怕成這樣,沒出息的東西!”
小太監滿肚子委屈,也不敢反駁,只能把加急的文書舉過頭頂。
袁亨隨手接過來,撕開了封口,才看了兩行,突然眼前一黑,身體搖晃,直挺挺坐在了太師椅上,只剩下喘息了。
蘇州亂了,該怎麼辦啊?
平叛,一定要出兵平叛!
說著容易,可調哪一支人馬,糧餉要怎麼籌集,到了蘇州之後,是要打,還是要勸降,該是怎麼個方略……問題多如牛毛,腦袋都炸開了。
袁亨的本事也僅限於勾心鬥角,互相傾軋,遇到軍國大事,一下子就傻眼了。
在司禮監轉了三圈,一咬牙,還是去找徐階吧,再不成,也比他強多了。到了內閣,袁亨停頓了一下,身後的小太監差點撞上,調好了情緒,換了一副笑臉,袁亨才邁步走進來。
“閣老,徐閣老,咱家冒昧前來,實在是攪擾了。”
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這傢伙一反常態,倒把徐階給嚇住了,別是出了什麼大事吧。
“袁公公,快請坐。”
落座之後,袁亨探了探身體,臉上跟吃了苦瓜似的,請教道:“閣老,若是有了民變叛亂,該如何處置?”
徐階愣了一下,莫非這傢伙惹了麻煩?徐階不動聲色道:“叛亂不可一概而論,總歸離不開派兵,絞殺,安撫,收拾這幾個步驟,還要看叛亂的規模和地點,袁公公,可是出了叛亂?”
“閣老明鑑,咱家實說了,蘇州亂了。”
噗!
一口茶噴出三尺,徐階都傻了。
歷來叛亂的都是窮鄉僻壤,或者是遭了水旱災害,活不下去。蘇州物阜民豐,老百姓怎麼可能造反?
看徐階一臉的不敢置信,袁亨只有實話實說,“閣老,吳誠去調查書院,結果蘇州的刁民四起,把,把吳誠給殺了,死傷了兩百多人,眼下蘇州已經落到了匪人之手,咱家想要派兵平叛,可一時間又沒有主意,故此向閣老討教,該如何應付。”
袁亨苦兮兮的,把事情和盤托出。
到底是一國宰相,徐階的見識比起袁亨高明瞭無數倍。
蘇州出了亂子,和其他的地方,全然不同,多半就是清查書院帶來的反撲,徐階當然不滿嘉靖的作法,但是他也沒有料到,東南的對抗竟會如此強烈。
由此來看,何心隱的《明夷待訪錄》並非是一個人的空談妄語,在東南已經形成了一個強大的離經叛道的集團,公然抗衡朝廷,不把皇帝放在眼裡。
想到這裡,在徐階的面前就飄過一個年輕的身影。
唐毅,莫非你就是背後的黑手不成?
徐階陷入了沉默,袁亨也不傻,他跑過來也是想看看老徐什麼態度,會不會和蘇州的亂局有牽連。
見徐階神色怪異,袁亨越相信這裡面有陰謀,既然是陰謀,就擺不上臺面,也就不用怕!
“徐閣老,咱家以為多半參與作亂的,就是何心隱一黨,就是叛亂朝廷的逆賊,如今他們已經跳出來了,就再也不用遲疑了。內閣和兵部應當立刻派兵,去剿殺叛亂,把賊人殺得一乾二淨,您老意下如何啊?”
徐階苦笑了一聲,“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老夫自然是贊同。只是蘇州不同別的地方,一個不好,南北漕運斷絕,市舶司沒了貨物,到時候影響的還都是京城,幾百萬人的生計,稍有不慎,就是塌天之禍,袁公公,只怕這麼大的事情,非是你我能夠擔當的。”
“那,閣老的意思是?”袁亨猶豫道。
“自然是請求陛下定奪,袁公公,老夫願意陪著你去面見陛下。”見袁亨還有些遲疑,徐階輕笑道:“蘇州亂,東南亂,東南亂,大明亂,九邊的錢糧,有七成來自東南,如果都出了問題,天下就會烽火遍地,狼煙四起,不可不查啊!”
“啊!”
袁亨的腦門就冒汗了,眼下他藉著嘉靖病重的機會,把持大權,如果徐階見到了嘉靖,他的優勢不再,如果嘉靖知道了他鬧出這麼大的麻煩,那可就完蛋了。
如果攔著徐階,真的不可收拾,他的罪名更大。
到底該如何辦?
袁亨竟然沒了主意,就在此時,突然外面一陣狂風驟起,把窗戶愣是給吹壞了,風沙進了值房,徐階和袁亨都睜不開眼睛。
他們透過指縫,往外面看去,只見天昏地暗,徐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