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讓人可發一笑。
唯獨這個海瑞,油鹽不進,就是一個榆木疙瘩兒。
跟他說軟乎話沒用,說狠話更沒用,道理講不通,人情更講不通。
“皇爺,奴婢都去了三次了,是真的沒辦法了,奴婢告訴他老母年高,妻子懷孕,要是他死了,家人就完了。他卻說自古忠孝難兩全,既然為官,就要為國為民,仗義執言。這也是老母教導的,在膝下承歡是小孝,尊奉母訓才是大孝,老母若是知道他為國盡忠,也會贊同的。奴婢又說,既然想做忠臣,為什麼要和陛下對著來,辱罵君父。他又說,奏疏所言,全都是事實,沒有一字虛假,沒有半字捏造,說實話如何是辱罵君父?致君堯舜,解民倒懸,直言進諫,乃是臣子的本分,也是太祖爺的聖訓,他不能違背,更不知道錯在哪裡……”
“不要說了!”
嘉靖氣得掀起桌案上的奏摺,統統扔到了地上。
“畜生之心,固不可徹!”
好嗎,海瑞成了固執的愚公了。
吳太監眼睛一兩,“皇爺,奴婢以為和亂臣賊子,沒有什麼好講的,奴婢這就去動用大刑,憑著東廠的十八般手段,保證能讓他低頭認錯。”
“呸!”
嘉靖狠狠啐了他一口,“沒腦子的蠢材,你忘了幾年前的俞大猷嗎?還敢吹噓東廠的本事,朕都替你們丟人?”
吳太監被罵得一縮脖子,“皇爺,那也不能放過,要不乾脆殺了算了!”
這回連話都懶得回了,等著他的只有吃人的目光,吳太監也趕快把腦袋埋在了胸膛裡,不敢多說一句話。向他這種讀書不多,又只學過《葵花寶典》的宦官,除了以猛服人,爭強好勝,好勇鬥狠之外,實在是沒有太多別的招數。
關鍵時刻,還要靠著嘉靖自己想主意——嘉靖仔細研究過海瑞的檔案,這傢伙以舉人身份入仕,十年之間,做到了五品京官,不得不說,道行不淺。
只是這位一路做官,卻一路得罪上司,當教諭的時候,就因為立而不拜,得到了“海筆架”的綽號。
後來唐毅南下開海,挑中了海瑞,充任晉江知縣,坦白講,為了開海,籌建市舶司,海瑞做了不少的事情,是有功勞的,可是令人驚訝的是管著天下最肥的差事,海瑞竟然連肉都吃不起,簡直匪夷所思。
更令人驚訝的是這個和官場格格不入的傢伙,沒有被同僚幹掉,反而繼續在官場晃盪,做淮安知府,得罪了當時的欽差大臣鄢懋卿。
跑到了南京做官,因為徐家兼併土地,又和徐階衝突,還沒調到京城,就先跑到小站,和唐毅幹了一架……
這麼個混不吝的東西,走到哪裡,上官都別想舒服。吏部的那幫人怎麼瞎了狗眼,把災星弄到了京城?
嘉靖越想越氣,他也算是看透了,海瑞這個人不貪財,不怕死,蒸不熟,煮不爛,威逼利誘全都不管事。
那他就沒有在乎的嗎?
嘉靖認為一定有,那就是名聲!
沒錯,就像那些討厭的言官一般,他們故意找皇帝的麻煩,以直言勸諫的名義,上書痛罵皇帝,最好惹得皇帝打他們一頓廷杖。
打得越慘,他們就越高興。
很快天下間都會傳揚他們為民請命,無辜被害的名聲,走到了哪裡,都會得到英雄一般的待遇,有人送金子,有人送美女,只要忍幾年,風平浪靜,他們又能搖身一變,東山再起,成為一代名臣。
這種靠著拿皇帝刷名聲的沽名釣譽之徒,最是醜陋不過,訕君賣直,成全的是他們自己,壞的卻是朕的江山!
毫無疑問,在嘉靖的心裡,海瑞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而且還把這條路走到了極端。
以往那些人還要留著分寸,若是沒得到廷杖,反而得到了鬼頭刀,把腦袋混丟了,名聲再大,也無福享受了。
海瑞這個畜生,他為了名聲,連命都不要了!簡直就是最瘋狂的賭徒,他在和朕賭命!
要是動刑,或者殺了他,反而是白白送給他揚名天下的機會,成全了他的惡毒心腸,朕才不會那麼傻,幫著你成名呢!
你不是想玩嗎,朕陪著呢,要是被你一個小小的五品芝麻官嚇到了,朕就是不是大明的至尊!
“傳朕的旨意,令翰林院和國子監徵召各地鴻儒進京,會同三法司,共同審訊那個畜生,一定要讓他心服口服。”
嘉靖算得很精明,這麼多的奏疏,哪怕只有一半是真心實意也就夠了,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是瘋子,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議論君父的罪過。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