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博第一個開口了,“徐閣老,別的老夫不知,單是今年入秋,俺答就頻頻進犯,宣大薊遼告急,長城沿線多有破損,成了篩子,今年沒有一百五十萬兩,別想平安過年!”
他開炮了,其他各部也不客氣了,吏部要俸祿,工部還要修河道,刑部要擴建監獄,戶部要賑災,高拱也跟著湊熱鬧,準備增加府學和縣學的招生名額……大傢伙一個個道理說的天花亂墜,讓你都捨不得反對。
可問題是就那麼一點銀子,能分給誰?
徐階的腦袋都大了三圈,每年的財政會議都是最難的,只是今年比起往年更加糟糕,部堂們吵了半天,也都累了,齊刷刷看向了徐階,心說您老人家給個主意吧!
什麼都要老夫做決定,只是決定又豈是那麼好做的?
徐階心裡早有個腹案,卻不知道合適與否,事到如今,也只有丟擲來,大家商議了。他先把目光放在了郭樸身上,誰讓幾個刺兒頭裡面,就屬此老好對付,柿子撿軟的捏。
“郭部堂,百官俸祿這一塊,你先壓一壓,讓大傢伙相忍為國。”
郭樸黑著老臉,悶聲道:“道理說得再好聽,也不能當飯吃,妻兒老小都捱餓,誰能受得了?”
徐階臉色變了變,當眾搶白,滋味不好受,可是他理虧,又能說什麼,“高部堂,銀子是沒有了,不過天津那邊有從南方調來的粳米,一共五十萬石,老夫已經下令,全數運進京城,把米糧都發了,大傢伙也不至於餓肚子。”
郭樸雖然不甚滿意,可是能討來糧食,也算是有交代了,算什麼吏部天官,整個一個要飯的!
把吏部打發了,徐階又看了看戶部和刑部,還有禮部,“你們三個部戶部是大頭兒,這樣吧,就讓戶部出面,以明年的稅收擔保,去錢莊拆借二百萬兩銀子,救濟災民。”
戶部尚書高耀是徐階的鐵桿,點頭應允,高拱和朱衡也沒有話講。
現在只剩下兩大塊硬骨頭,楊博和雷禮。
徐階想了半天,“雷部堂,你那裡還能壓一壓嗎?”
雷禮的臉都跟苦瓜似的,“閣老,玉芝宮是無論如何也壓不下來,皇家的體面不能丟。再有修河的經費,更是少不得,黃河要一百萬兩,新安江,吳淞江要五十萬兩,這都是發過水災的地方,不修轉過年還要出事,不得不為。實際上大運河,洞庭湖,海河,淮河,到處都要花錢,下官已經都給砍了,今年還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度過呢,就看老天爺保佑不了!”
說來可笑,沒有治河經費,竟然要祈禱老天爺高抬貴手,養著一幫官吏有什麼用,還不如去廟裡燒香拜佛。
每個人都臉色難堪,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工部這麼說,兵部那邊楊博乾脆兩手一攤,不給錢可以,俺答打進來,別怪我就成了。
內閣會議一下子又陷入了僵持,正在這時候,一箇中書舍人跑了進來,低聲說道:“唐閣老來了。”
“是荊川啊!”徐階眉頭一挑,自從唐毅去了小站之後,唐順之經常泡病號,一泡就是幾個月,難得露面,人們幾乎都忘了大明朝還有一位次輔大人。
徐階急忙起身,到了門口,唐順之正好趕來,跟大傢伙拱手,沒有多話,直接進來值房,有人搬來椅子,唐順之坐下,直接說道:“諸位大人,我那個不肖弟子剛剛送來了一點東西,他說叫水泥,是頂好的建材,用來修宮殿城池,能便宜許多。”
是唐毅啊!
礙於徐階的面子,大傢伙幾乎絕口不提這個名字。不過大傢伙卻清楚,這兩個字代表的含義,朱衡搶先說道:“唐閣老,這水泥究竟有多神奇?又能便宜多少錢?”
“這個不好說,不過小站築城,方圓十里,朱大人以為要花多少錢,用多少功夫?”
朱衡當過地方官吏,又督造工程,很有經驗。
“十里之城,要是建造三丈高,兩丈寬,堅固耐用,光是磚瓦泥料,吃喝花費,怎麼也要五十萬兩銀子。”其他幾位也都跟著點頭,實際上考慮到貪墨的問題,花費會更多。
唐順之舉起了巴掌,晃了兩晃。
多少?十萬兩?
朱衡一驚之下,竟然咬了舌頭,工部尚書雷禮也激動站起。
“唐閣老,您不是開玩笑吧?”
唐順之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真假,反正行之是這麼告訴我的,他還說水泥最妙的一點是不怕水蝕,用來修築河堤,最好不過了。至於效果如何,還是請諸位大人去小站看看,要是不成,不要怪罪唐某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