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轎子已經備好了。”
嚴嵩點點頭,在家人的攙扶之下,上了轎子,晃晃悠悠,向著西苑而來。這條路在二十年間,他走了無數次。
唯獨這一次顯得格外不同,嚴嵩的面前不斷閃過畫面,夏言、曾銑、張經、李默……他曾經害過的人,一一出現在面前,都來找他算賬了。
都來吧,老夫沒什麼怕的!
到了西苑的門口,轎子落地,嚴嵩在裡面悶坐了許久,才撩開簾子,上了肩輦。有人抬著,往萬壽宮而去。
一路上暢通無阻,偶爾遇到太監侍衛,還都是低頭行禮,一如往常。
虎老雄風在,嚴嵩稍微有些安慰。
等他到了萬壽宮,顫顫巍巍,遞上了牌子,嚴嵩還熟練無比地送了一張千兩的銀票。黃錦不著痕跡,把銀票退給了嚴嵩。
“閣老,奴婢收了您這麼多年的好處,今天就白跑一趟吧!”
說完,黃錦邁著大步,到了萬壽宮。進去了差不多一刻鐘,才從裡面出來,滿臉愧疚。
“回稟閣老,皇爺那邊還有事,恐怕要您老多等一會兒,要是事情不要緊,就請您暫時回去吧。”
啊!
只是一句話,把嚴嵩的好心情弄得蕩然無存,是嘉靖不想見自己嗎?嚴嵩的額頭冒出了汗水,鬍鬚不停顫抖,黃錦嚇了一條,心說你要中風回家去,可別在這啊!
他急忙攙扶嚴嵩,“閣老,皇爺的心明如日月,您老不用擔心的。”
誰知勸解的話竟然沒用,嚴嵩雙膝一軟,老淚橫流,趴在了地上。
“黃公公,老夫自知罪孽深重,罄竹難書,只求公公開恩,向陛下稟報,就說罪臣嚴嵩在宮外侯旨,只求和陛下見上一面,縱然萬死,也瞑目了!”
嚴嵩人老成精,他以為憑著二十年的小心伺候,怎麼也能換來嘉靖的一點同情,而且他們父子要是徹底完蛋了,徐階一家獨大,嘉靖的日子也不好過,為了朝局平穩,嘉靖也會法外施恩。
只是嚴嵩萬萬想不到,嘉靖竟然連最後一面都不願意見,趕盡殺絕啊!要是灰溜溜離開西苑,牆倒眾人推,破鼓眾人捶,嚴家真的就完蛋了。
到了關鍵之後,不得不說,嚴嵩有過人之處,他直接跪在地上,要麼見面,要麼就死在西苑!
弄得黃錦也為難了,他總不能把嚴嵩轟出去吧,還沒定罪呢,人家依然是當朝首輔,黃錦抓耳撓腮,只好讓小太監照應著,他回萬壽宮,去討個主意。
有人要問,嘉靖在幹什麼呢!
倆字,算卦!
在寢宮的地面上,擺著一個巨大的沙盤,上面垂著乩筆,一個胖大的老道正在旁邊伺候著。
“藍神仙,你進京多久了?”
籃道行眨眨眼,憨笑道:“差不多十年了。”
“那你的道術如何了?”
“不敢隱瞞陛下,貧道資質有限,仰賴陛下的洪福,窺見了延年益壽的長生法門,貧道十分知足了。”
嘉靖看著紅光滿臉,體態魁梧的籃道行,突然失落無比,“藍神仙,你說朕的資質如何?”
“萬倍於臣。”
“朕的條件如何?”
“更是遠勝微臣。”籃道行乾脆說道。
“那為何朕苦修了幾十年,只落得神衰氣微,垂垂老矣,天道渺遠無期,朕到底是做錯了什麼?”
放在平時,籃道行絕對不會多話的,他在嘉靖身邊,能一直平安無事,就是他夠老實,在陶仲文去後,老道們一頓亂鬥,比起外廷還熱鬧,後來九陽會的事情爆出來,紛紛被驅逐,有的還死的很慘,唯獨籃道行,獨善其身,反而得到了嘉靖的賞識,三天兩頭,隨侍在身邊。
只是今天和往常不同,唐毅透過管道,把一封密信送到了籃道行的手裡,唐毅在信中拜託籃道行,裝嚴黨的棺材已經準備好了,請他務必釘上釘子,讓嚴黨永世不得翻身。
要說起來,唐毅一旦鐵了心要弄死一個人,也真夠黑的。
雖然嚴世藩被抓了,可是嚴黨還在,嚴嵩還在,萬一嘉靖改了主意,讓嚴世藩溜走了,哭都沒有地方。
尤其是嚴世藩竟然想把唐毅手上的金錢帝國公諸於世。已經觸碰到了唐毅的紅線,他必死無疑!
一直隱藏的手段終於拋了出來。
籃道行猶豫了半晌,躬身說道:“啟奏陛下,貧道以為您是九五至尊,當效仿三皇五帝,修帝王之道,不應該如臣等一般,修逍遙之道。山野道人,管的是自己,求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