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要知道自己當初的教導,竟然幫了徐階的忙,沒準會找個地方抽兩個嘴巴子。
不過眼下說什麼都晚了,隆慶把馮保叫來,讓他擬旨,挽留徐階。馮保雖然吃驚,卻也不敢怠慢,把隆慶的意思變成了華麗的聖旨,派人送到了相府,還帶去了一盒名貴藥材,兩柄玉如意。
看到了皇帝如此厚待自己,徐階鬆了口氣。
果然,隆慶是識大體的,知道動不了自己。
不過光是上一道辭呈,皇帝一挽留就回去上班,豈不是顯得自己虛偽嗎?戀棧不去,貪圖官位,也是一個罪過,事到如今,徐階不想犯任何錯誤,給對手留下把柄。
他感謝了皇恩,寫了一封長長的摺子,盛讚隆慶的仁義恩德,隨後又言辭懇切,再次向隆慶辭職,把自己的命運完全交給皇帝裁決。
等到奏疏上去之後,已經到了臘月二十八,徐階本想著過年誰都不見,閉門謝客,哪知道二兒子徐琨竟然從松江老家趕來了。
父子見面,徐琨眼淚汪汪。
“爹,吳時來那個畜生搶走了咱們家的田,還有現在南方計程車紳都爭相加入南洋公司,偏偏咱們家沒有份兒,眼看著那幫土鱉都把咱們家超過了,您老可要拿個主意啊!”
這一次失分被動,就是從東南老家開始的,徐階苦心營造的形象一落千丈,老徐真想把兒子吊起來,狠狠揍一頓。
可時過境遷,徐階也恨不起來。
華亭徐家,成百上千號的人丁,沒有點家底兒,怎麼過舒服的日子。兼併田產,本是天下士紳都乾的事情,都怪唐毅,他帶頭捐出田產,結果弄得徐階十分被動……
徐琨抹了抹眼淚,“爹,唐毅根本是玩花招,他的確是把蘇州的田產都拿了出來,可是他們唐家在東番島,少說有一百萬畝的田!”
“哦,有那麼多?”徐階驚訝地問道。
“那可不。”徐琨一下子來了精神,“爹,東番島適合種甘蔗,一畝田能榨五石白糖,兩個月前,第一批東番島的白糖運到了,您可沒看到啊,人山人海,都跑去買糖了,又便宜,又幹淨,誰家做菜都喜歡放一。一石糖比一石米貴了兩倍不止,能賣到三四兩銀子,一百萬畝田,扣除成本,一年也有三百萬兩銀子,嘖嘖,真的是富可敵國啊!”
徐階對待海外,非常保守,畏之如虎。一想到茫茫海洋,就滿腦子蠻荒之地,海盜神出鬼沒,煙瘴之鄉……只是他萬萬想不到,海外的利益竟然如此之大!
他詢問兒子,東番島竟然能開闢出五百萬畝以上的田,假如全都種上了甘蔗,一年光是賣糖,就能頂得上戶部的歲入。
真是一塊流油的肥肉啊!
當初唐毅建議把琉球和呂宋併入大明,派遣總督管理,結果徐階還極力反對。
現在想想,真是坐失良機啊!
“唉,的確是老了。”徐階無奈搖頭,“等過了年,為父會想辦法,把東番島拿到朝廷手中,到時候你們派遣得力人手,好好經營,真的能把東番島抓在手裡,在松江的田適當還給人家,名聲要緊啊!”
老徐竟然也捨得放棄一些田產了,看來他的確被搞得有些怕了。
……
第二道辭呈上去,這一次更多的人站出來,替老徐說話,認為徐閣老功勳卓著,是謙謙君子,朝廷柱石,大明朝片刻也離不開徐階。
隆慶說不吃味,那是假的。
“唉,徐閣老一呼百諾,朕想做什麼,卻是坎坎坷坷,真是同人不同命啊!”隆慶自嘲地抱怨道。
滕祥眼前一亮,他的懷裡還揣著一份奏疏,正是昨天夜裡,楊博派人送來的。
“啟奏皇爺,也不都是替徐閣老說話的,也有人未必這麼看。”
“哦?莫非是你?”隆慶笑著問道。
“給奴婢一萬個膽子,也不敢議論閣老的是非啊,倒是奴婢這裡有一封奏疏,是刑科都給事中張齊上的。”滕祥連忙送上去。
“都是言官,一丘之貉,能有什麼高明之處。”
隆慶隨手接過來,展開一看,才看了幾行字,頓時臉色狂變。
張齊上書,一共彈劾徐階種種大罪,共計五條。
第一條,徐階曾經服侍先帝十八年,先帝所行神仙土木之事,徐階全都一力贊成;而先帝一駕崩,他就擬寫《遺詔》來數落先帝那些過錯,擺明了是兩面三刀,表裡不一。
放在一年前,毫無殺傷力,可是眼下卻顯得十分歹毒,隆慶已經漸漸找到了當皇帝的感覺,也明白一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