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
在錘頭擊中鋼樁的瞬間,騎於鋼樑上的李化成清楚的感覺到鋼樑的晃動,甚至梁下的海水都震出的波紋,這蒸氣打樁機產生巨大噪音和強烈震感,在讓人難以忍受的同時,又會讓人產生一種自心底的敬畏感。
“龍王噴氣了……”
遠處看熱鬧人們的喊聲傳到李化成的耳中,這些天,碼頭工地附近圍觀的人最多,大家都是來看這龍王的,看它喘氣時的模樣,除了傳說中的龍王,這些一生都未走出海州的老百姓,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形容這東西。
“擰十四圈,回半圈……”
擰著螺絲的時候,李化成在心裡反覆唸叨著那洋人說的擰這洋螺絲的法子,他不知道為什麼在回半圈,也不需要知道,對於他來說,他知道自己只需要幹自己的活就行,幹好自己的活,對得起一天三毛大洋的工錢,就像自己拾掇莊稼一樣。
莊稼從來不騙人,懶漢的莊稼一眼就能看出來,勤快人的莊稼一眼也能看出來,等到打收成的時候,莊稼更不騙人,勤快人的莊稼收成更多,在這工地上一樣也是這樣的道理,單勤快還不行,那洋人告訴大家咋幹活,就得認真的幹,讓擰十四圈,再回半圈,那半圈可不能偷懶。
吱、吱……茲、咣……
擰絲聲伴著蒸氣打樁聲,鋼樑上的些許海沙隨著打樁聲晃盪著,而在另一邊,火紅的鉚釘在空中拋著,手拿著鉚鉗的人幹了這些天后,已經能從半空中夾住鉚釘,頂釘的少年在一端頂著,而拿錘的漢子揮動著沉重的大錘,鉚釘很快便被打實了,在已經按好鋼樑的碼頭面上,鋪著一尺厚的浸油木板。
擦一把額上的漢水,李化龍成的臉上帶著一絲自豪,幹了十二天,這過去啥都沒的荒灘上,卻多出了現在這麼一個大碼頭,鋼樁、鋼樑打成的碼頭已經從海邊伸到海里達有十幾丈,現在打樁機就是駕在鋼樁著打著什麼邊樁。
好像是要在那安裝什麼吊機,吊機什麼樣子,可能有點像是那鐵船上的傢伙。
“他李哥,你就咱們幹完這個活,還有活嗎?”
藉著喘口氣的功夫,李奄來的李六問了一句,李奄和李莊雖離的不近,可兩村多少也帶著些拐彎的親戚。
“活,”
瞧著遠處那些手中拿著紙的洋人在那裡指指點點的模樣,李化成搖搖頭。
“俺不知道,不過你看他們炸山的那個勁頭,估摸著這活應該還能再幹上幾個月!”
幾個月,這會李化成壓跟就不知道,這港口一修便要修上幾年的時間。
“嘟……”
突然汽笛聲在鷹遊門響了起來,接連幾艘噴吐著黑煙鐵殼船朝著碼頭駛了過來。
“看,是大鐵船!”
“瞧你沒見識,這船算大,昨個那船才大咧……”
“可不是,你瞧這船小的,俺前幾天見著的,可不比那連島小……”
“啥,還有比連島還大的船……”
身旁那些叔伯大爺、嬸子、姨娘們的話聲,一字不落的落在孟瘐的耳中,不過從看到第一艘洋鐵船,到現在一艘不落的全在眼裡的他,卻沒心思說什麼,壓跟沒見著比連島還大的船,至少在這。
“更生叔,有朝一日,俺一定能開這樣的大鐵船!”
衝著小叔說出這番話時,孟瘐盯著那正靠著碼頭兩三百噸的客船時,眼中盡是狂熱之意。
“小瘐,”
站在他身邊,個頭比他矮上半頭,手裡正嗑著花生的孟更生聽著這話,看著這大侄子,忍不住摸了一個他的額頭。
“你沒癔症吧!”
“去你的!你才癔症那!”
手一拍,接著兩十三四歲的孩子又哈哈大笑了起來,接著兩人又朝著山上跑了過去,上山的時候,孟瘐還是不停的回頭看著大鐵船,這會鐵船上正下著人,黑壓壓的一群群人。
“嘔……”
下了船的人,幾乎沒有一個雙腿還能站直的,一個個都趴在棧橋上衝著海里大口的吐了起來,一時間叫罵聲音立即從那些站在海水中幹活的工人口中吐出來。
“他孃的吐個啥子!”
“就是,吐的這麼髒,老子可幹活了!”
“可不是嘛,吐了老子一身!”
叫罵聲方一響起,那邊剛下船步履蹣跚的眾人那裡會願意,在南京的時候,他們可都是屬螃蟹的,一個個都是橫著走,那裡會受得了這股氣,吐出幾口後舒服許多的他們,立即跟著罵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