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阿蓮知道,平靜的日子不再了。
姜彥超聽見阿蓮出門的聲音,馬上從床上跳起來。很快收拾好行李,把小包裹背在肩上。剛一回頭,就對上阿蓮黑黑亮亮的眼睛。姜彥超眨了眨眼,咳嗽了兩聲。低頭看自己的腳尖,偷偷瞟了阿蓮一眼,卻發現阿蓮鼓著腮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那……我走了。”姜彥超低著頭小聲說,想從阿蓮旁邊繞過去,阿蓮往旁邊閃了一步。又正擋在他面前。
“我要和你一起走。”阿蓮說,眼睛還是一眨不眨。
姜彥超有點尷尬地清清嗓子,低著頭往旁邊又挪了一步,阿蓮也緊跟著閃身過去,還伸手抓住他的袖子。
“我這是去進京考武舉,武舉是沒有女人參加的……”姜彥超開始勸她。
“我要和你一起走。”阿蓮強調說。
“我要走很遠的路……現在天又冷,又沒有吃的……”
“我要和你一起走。”
姜彥超剛想再說些什麼,卻發現阿蓮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好像隨時都要滾下來的樣子。他更慌了。認識阿蓮兩年多來,從來沒有見她哭過。
他定定神,狠下心去掰開阿蓮抓緊他衣袖的手。那隻手因為太用力,指節已經有些泛白了。阿蓮抓得那麼緊,他甚至擔心會弄斷她的手指。
阿蓮卻只是站在那裡,盯著他,任由眼裡的淚珠一顆一顆地滾落下來,眼睛不眨一下。
姜彥超停了下來。“我……要是洩露了身份,可能會死的。”他的臉變得嚴肅起來了。
阿蓮緊咬著嘴唇,抑制著不要哭出聲來,只是用力搖頭。
“如果我走的話,你會跟出來,對不對?”
阿蓮點頭。
“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選的,別人勉強不來。”姜彥超輕輕道,像是對阿蓮,又像是對自己說。
他們出門的時候,姜彥超又回頭看了看這所小房子。院前的小籬笆已經開始有些東倒西歪,姜彥超本來打算這兩天修理一下的。院子裡的那些小土堆是今年種的菜留下的,它們熬過了夏天,但是在快成熟的時候和莊稼一樣枯萎了。在這裡過了兩年多安靜祥和的日子,卻總是有一天會走到盡頭。大白貓依然趴在屋簷上曬著太陽,對著初升的太陽眯著眼睛,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姜彥超向它揮揮手,那貓徑自翻了個身,又蜷成一團,輕輕地打起呼嚕來。姜彥超從院子裡撿了一塊磨得圓滑的小石頭,那是姜彥超從河裡撿來翻修院子裡的土路用的。他顛了顛那塊小石頭,把它放進自己的衣服內袋裡。他回頭去看看阿蓮,阿蓮已經走得遠了。
阿蓮也揹著一個小包裹。手背上綁著最後的一張兔子皮,手裡拎著用舊的那張弓,一把小心保養的精鋼匕首綁在右腿上。姜彥超注意到她原本濃黑的長髮被參差不奇地削短了,在腦後直直硬硬地懸著。露出的後頸不可思議地白。她在前面低著頭走得飛快,姜彥超知道她怕別人看見哭紅的雙眼。
姜彥超跑了幾步,本想追上她,又在最後改變了主意,跟在她身後。
他們本來無處可去。那麼現在去哪裡又有什麼不同呢?
村外的那條小河很快就到了。阿蓮拿不定主意該往哪裡走,偷眼望向姜彥超。姜彥超一幅無所謂的樣子,嘴角還叼著一根草莖,吹著聽不出調子的口哨。阿蓮乾脆賭氣坐下來,在包裹裡左翻右翻,最後找出什麼東西大嚼起來。姜彥超看了一眼,不禁失笑。那是一塊白菜心。阿蓮給他一個大白眼:“笑什麼笑?沒見過別人吃東西啊?”
姜彥超轉身找到一棵大樹,在上面找些什麼。
“阿蓮,來。”姜彥超招呼她,“還記得這棵樹嗎?”
阿蓮過來。看見姜彥超指著那棵樹上的一道裂口。那個裂口很容易被人忽略,它太像樹皮上的一道裂縫了。阿蓮當然記得,就是在這裡,她曾經生死一線。也就是在這裡,她才認識面前的這個人。她不想答話,狠狠地咬了一口手裡的白菜心,故意發出很大的聲音來。
“還記得當時的感覺嗎?知道自己馬上要死了的感覺?”
阿蓮禁不住摸了摸腿上綁著的匕首。就是這把本來會正中她心窩的匕首,擦著她的面板劃過,深深地釘在這棵樹上。那種感覺怎麼可能會忘呢?
“喜歡山還是喜歡海?”姜彥超突然換了話題。
阿蓮歪著頭想了半天,“都喜歡。”
姜彥超被逗笑了。他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幾根線條。
“這個,”他指著一根斜向下方的彎彎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