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一看。原來是前面的車隊停下了。
王洪圖用衣袖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問旁邊大車上的車伕:“怎麼啦?還沒過去?”
車伕是個年輕結實的小夥子,黝黑的臉龐上一嘴白牙亮得耀眼,那是戲謔的笑容。
“城門前的吊橋。”他用馬鞭指了指前方。
“哦。”
車隊一停,刺耳的輪樞聲登時消散,被他那麼一提醒。王洪圖明白了過來。“這就要進阿克蘇城啦!”
過橋非常慢,等前頭的一百多輛大車都過去,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王洪圖用力咬著牙關,壓抑著心中的興奮,策動了黃驃馬,超越了幾輛大車趕到橋頭去。畢竟,作為“滇南首富”王熾的兒子,這是他頭一次來西疆做生意,也是頭一次遠離家門歷練這麼久。
鐵索吊橋不長,也就是百來步。兩條胳膊粗細的鐵索吊著四五指厚的松木板子,看上去非常結實,別說走人,就是跑馬也穩當的很。
黃驃馬到底是河曲來的良馬,才跑上了幾步,它就放開了蹄子,那些緩慢前行的大車頓時被他甩到了身後。眼看著城門越來越近,他的心跳得也越來越快。
“別跑!”
“跑什麼跑?!”
王洪圖依稀聽見有人大聲呵斥,卻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只是策馬狂奔。正要衝進城門,卻聽“砰”的一聲,什麼東西從耳邊擦過。他呆了片刻才明白過來,原來是一顆槍彈從頭頂飛了過去。
槍彈打得那麼近,就算王洪圖也練過幾天弓馬刀槍,又何嘗聽過這樣的聲音。一旦知道這是顆槍彈,他的手腳忽然就變得溼淋淋的,冰冷的感覺瞬間從小腹一直升到了喉間,整顆心都涼了。
兩騎快馬一左一右壓了過來,王洪圖想轉頭去看,卻連轉頭的力氣都沒有。接著大腿上就是一熱。原來是一條長槍蛇一樣刺了過來,挑飛了他腿邊的長刀,順帶還在他腿上拉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左邊的這個騎兵已經和他並駕齊驅,就是不用扭頭他也能看清他的面目。那是個青色衣甲的騎兵,頭頂上戴了一個大纏頭,一張臉上滿是兇悍的神情。
這個人長得如此兇惡,不似中原人氏,加上衣甲奇特,王洪圖還以為是遇見了什麼賊人,正待開口問詢。卻見他右臂猛揮,王洪圖的眼前金花一片,腦子也空白了。
摔在地上竟然沒有很疼。王洪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見的是滿目金星。他晃晃腦袋。沒錯,還是滿眼的金星。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脖子上冰涼的刀鋒隨即讓他想起來他是被人打下馬來的。
“你想幹什麼?!”那個把他打下馬來的騎兵問他,他的聲音也是冷颼颼的,讓他覺得從骨頭縫裡發涼。
“我……”王洪圖提高聲音想質問他。他不明白他們見了“天順祥”的旗號。怎麼對他如此不恭敬?可是他的下半句話被脖子上的刀鋒給頂了回去。
這是他自己的長刀,他當然認得,京作的雁翎刀可是價值不菲。不管怎麼樣,對方剛才挑飛他的長刀時可以失手劃破他的腿,現在也一樣可以失手劃破他的咽喉。他艱難地嚥了口唾沫,老老實實地回答:“沒想幹什麼。”
“沒想幹什麼?”用刀頂著他的騎兵冷笑了起來。“帕莫,這小子說他沒想幹什麼。”他衝哪個把他打下馬來的騎兵說道。
帕莫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王洪圖就聽見自己臉頰上發出很清脆的“啪”的一聲。這是那個騎兵用刀面狠狠抽了他一下。剎那的麻木之後,他的臉就火燒火燎地疼了起來。
“真……真沒想幹什麼。”王洪圖舔了舔牙齒,結結巴巴地說。嘴裡是鹹鹹的,這一刀拍鬆了他的兩顆大牙,嘴裡一定出血了。他的心起初還是被憤怒灼燒著,這一刻卻充滿了恐懼和虛弱。“我……我就是……就是……想看看……城裡什麼樣兒。”他的聲音裡都帶上了哭腔,是因為羞辱。
“看看阿克蘇啊?”那個叫帕莫的人走近了過來,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是……是……”王洪圖忙不迭地點著頭。
“那我就讓你好好看看!”他一腳踹在了王洪圖的胸口。
他的力氣真大!王洪圖在空中的時候想,他怎麼能把人踢得那麼高。然後他就感到了疼痛,痛得他眼前發黑,啥也看不見。
王洪圖象一隻裝滿了雜物的破麻袋一樣落下,全身都在發出聲響。一定是有哪裡被撞碎了。他的臉狠狠砸在地面上,嘴裡都是泥土的腥氣,鼻子裡熱熱地有東西流出來。
“什麼事情?”從前方傳來了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