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答道:“確是某之本意,將軍多心了。”李蘭又復盯著關平,道:“若吾記得不錯,將軍之志當是縱橫天下,馳騁疆場。如今方值虎狼壯年,怎麼就要學古人歸隱田園?”
關平自少年時便隨父征戰,乃以父親關羽為榜樣,常有蕩平四海、建功立業、留下千秋美名之志。此刻被迫放棄戎馬生涯,也是心有不甘,遂道:“朝廷權臣當道,隻手遮天,此固非某之願也,奈何時勢不得不耳。”
話雖然沒有說得十分明白,但這“權臣”二字,自非李蘭莫屬。李蘭只得低嘆一聲,道:“身居高位,總是難免要盡受天下之詆譭。吾隨先帝至今,足足二十年,立下多少汗馬功勞,換得卻只是兩代君王與諸公的猜忌麼?將軍可試想,吾掌權至今可有任何犯上篡逆之事?”
關平想也不想,隨口便答道:“引兵犯禁,迫死皇后,難道不算麼?”一句話說出口,卻見李蘭雙眼直愣愣地看著自己,才猛然覺得失言,想要改口卻是不行。李蘭正等得便是他這句話,不由道:“張皇后之事,將軍心中當比我清楚得多。將軍與張紹忠義之心,吾確實敬佩得緊,只是可惜了張皇后與安國……”
“住口。”這話說到了關平的痛處,不等李蘭說話,便厲聲喝止。剛上前邁出一步,就見房門被蕭賁撞開,道:“休得無禮。”然後快步搶到李蘭身前,截住關平。從聽到關興死訊之時,關平無時無刻不在深深地自責,現在被李蘭舊話重提,自然心中憤怒,一拳狠狠地砸在旁邊木幾之上,只將那案几砸成好幾小塊,也不知道是在恨李蘭,還是在恨自己。
李蘭輕拍了下蕭賁的肩頭,示意他先退出去,才緩緩走到關平身前,道:“大哥,你我爭鬥多年,結果只是親人的遠去。你我二人若是攜手,必能縱橫天下,方才不負安國臨終之所託。”再提到關興臨終時候交代的言語,關平也似乎心有所動,低聲道:“某正是依照安國之言,不願再與汝為敵,方才還印交權,但若讓某隨汝篡權欺主,卻是萬萬不能。”
李蘭聽他口風鬆動,遂取過一方金印,也不言語,只是遞到關平面前。關平只道是李蘭將侯印歸還,正猶豫是否要接,卻見那金印下面卻赫然刻著“漢江陵侯”四字,不禁道:“將軍,這,這是何意?”
李蘭淡然笑道:“關氏兩代功高,正該晉爵。如今朝廷有意北伐,伯濟引兵北上,大哥若能不計前嫌,重鎮南郡,必能使伯濟無後顧之憂,全力伐魏。”關平所恨李蘭者,也很有奪取荊州的原因,如今李蘭肯讓他再鎮江陵,不論其中原因如何,關平心中總是高興的,乃道:“將軍便如此放心某?”
李蘭明白若想要關平放下舊恨,只憑著關興臨終前的幾句話,而自己沒有實質性的讓步,是萬萬不行的。所以才肯將南郡相讓,而且郭淮帶兵北進,於圭等將移駐襄陽供應糧草,江陵也要提防那個所謂的盟友孫權的偷襲。此一舉兩得之事,李蘭也願意做,只是擔心郭淮征戰之時,關平不肯盡心相助,便又道:“荊州被是大哥常鎮之地,吾早意歸還,只是恐大哥不肯盡棄前嫌,而使國家受損。今伯濟征戰,若能盡取曹魏南陽之地,吾當以伯濟為南陽守,而奉還荊州全境與兄。萬望兄長以國家大計為重,不計個人之私怨。”
關平心中固然是千百個願意,朗聲道:“將軍如此說來,某豈不汗顏?北伐曹魏,爭奪中原乃軍國大事,亦是先帝與先父之遺願。某雖不肖,卻也聽過廉藺之典故,願為國略盡綿薄之力。”李蘭於是大喜,握著關平之手,道:“有兄長此言,大事可濟也。”
四手相握,關平突然覺得心中輕鬆許多,這樣的情景在多少年前,似乎也發生過。而近幾年來,關平在處處與李蘭爭鬥的同時,也在時時提防著某一天會突然降下大禍。聽到張紹滿門被殺之後,關平更是兔死狐悲,當年威鎮天下的張飛張翼德,居然絕了後。關平也擔心自己關氏族滅,直到這一刻,關平才感覺著李蘭還顧念著舊情,處處對關家留情。關平心中明白如今張紹已死,自己孤立無援,想要繼續保證關氏家族的赫赫聲名,以及血脈流傳,大約也只能是跟著李蘭後面走。正因為關平內心的深處有了絲這樣的念頭,才會作出那樣的噩夢。
想起“血脈”二字,關平方才記起關統之事,復請道:“某還有一不請之請,忘將軍應允。”難得關平主動開口講條件,李蘭自無不允之理,連聲道:“兄長但說無妨。”關平遂道:“實不瞞將軍,先父確有三子,但關索早被逐出家門,是以不復相認。”李蘭雖然清楚當年關羽與張飛互相殘殺家人之事,現在卻不便說明,乃點頭道:“原來如此,料是關索不肖,關君侯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