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顧炎林抿唇,一雙明亮的鳳眼看著睡在自己房裡的女子。他一早脫下的大紅喜服搭在衣架上,此時穿著一件寶藍色半舊的道袍,雙手交錯,放在膝蓋上,烏黑的發用一根粗長的銀簪子束在紗網裡。
沈沁雪怡麗的容貌,露在大紅的喜被外,皓腕微抬,細膩如雪。
顧炎林又是歡喜又是惆悵。許氏把一切都告訴他了,可是現在雖然沒有行夫妻之事,卻有了夫妻之名,貧賤夫妻百事哀,要是她真和娘說的是被迫的,等她醒了要是她不願意……顧炎林糾結的低下頭。漂亮的鳳眼裡滿是羞惱。
沈沁雪慢慢睜開眼睛,一雙桃花眼裡映入的便是顧炎林低頭糾結的情景。
滿眼的紅,一間並不大的屋子裡到處落著喜字,除了眼前這個男子,他的穿著完全和這紅紅的屋子不搭調,可是看著如沐春風,有種讓人暖心的感覺。
“我……你……你是誰?為什麼在這裡?”
沈沁雪陡然想起之前的夢,桃花眼裡露出肅然,難道那不是夢,她兀自翻身坐起,低頭去看自己身上的穿著,亦如這滿眼的紅,此時,夢中情景歷歷在目,她一臉悲憤,顧不得其他,厲聲斥責:“出去!你立刻馬上給我出去!”
到現在,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是被於婆子,不,應該是王玫算計了,小心了許多年,陳媽一走,她居然這樣弱不堪言,保護不了自己。
顧炎林神色黯淡,站起身來道:“好!我出去,但出去之前,我有幾句話要說。”顧炎林看她沒有反駁,接著開口:“我不知道你出自那個豪門大戶,聽我娘說她出了十兩銀子求人為我說親……姑娘如果不願意,我可以放你走!”
沈沁雪搖頭,眼裡湧出水霧,忽然眼一黑,倒在剛剛睡著的枕頭邊上……
“姑娘……”
顧炎林抱起倒在炕上的沈沁雪叫了幾聲,將她放在自己懷裡,低頭去看,就見沈沁雪緊咬牙關,發出咯吱咬牙聲音,下巴抖動,臉色青暗,像是暈厥過去的樣子。顧炎林當下吃驚,伸出修長指尖,去掐她的人中。這單口徐氏從外面跑進來,著眼看到這一幕,嚇的心驚肉跳。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送走吃酒席的客人,徐氏站在院子裡,望著兒子的新房,一顆心還懸在半空裡,無法落下。
之前看這姑娘的樣子,通身的氣派,全也不想個丫鬟,卻是渾身無力,要不是被人下藥什麼的,何止於會那樣,徐氏越想越怕,就在此時,偏聽到顧炎林一聲驚呼。
“這是怎麼了?啊?”徐氏看顧炎林抱著沈沁雪,急問。
顧炎林抬頭對徐氏道:“娘,這事有蹊蹺。”
徐氏捂了嘴。顧炎林復低頭看沈沁雪,見她臉色比之前好了許多,心裡稍稍鬆了口氣。
沈沁雪悲憤難忍,一時氣厥,聽耳邊有人時遠時近叫姑娘,只以為魂飄體外,忽然嘴唇上方一陣刺疼,本要睜眼,卻聽身後有人道:娘,這事有蹊蹺。便斂了聲氣,豎耳細聽。身後似有絲絲溫暖透過衣服,自動了動身子,依靠著,又感覺不對,就要離開。
顧炎林感覺沈沁雪身子動了動,越發靠近自己,心裡一動,隨抱著她的手又緊了緊,徐氏擔心,沒看出來道:“林兒,娘是不是做錯了,本想著你如今只得個秀才,想要個體面的娘子,娘沒這個蹦張,娘知道你心氣兒高,可是前日裡,聽人說,有大戶人家的好丫鬟想要嫁個好人家,娘想著,伺候過夫人的大丫鬟必定見識都是好的,所以就應了。”
沈沁雪聽得真切,才知道這局不是一天兩天才設的,為了她這一遭,王玫費盡心機,八成是和榮安伯府的呂夫人說好了。
顧炎林眉頭緊蹙,他本心思縝密,從沈沁雪一頂小轎被人抬進門,一無陪同吃席的姐妹,二沒有孃家至親,除了身上所配戴,亦無一件陪嫁,如今又是這般,倒是被人挾持下藥,害她如此,也未可知!
顧炎林揣測,沈沁雪也想通各種關節,絕望中,確是昏昏沉沉迷糊過去。這一次卻是傷心悲憤所致竟是一病不起。連著幾日,沈沁雪都在似睡非睡中度過,想要讓她真真清醒,卻又不能。顧炎林也是下顎上泛起暗青的胡茬,原是芝蘭玉樹般的風姿,此刻有了七分的憔悴。
徐氏至此憂心如焚。這一日,東北廂房,顧炎林望著眼前躺在炕上的人,伸手將她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一張憔悴柔弱的小臉,膚白似雪,沒有剛剛見過的欲滴紅唇,只翹起一層幹皮,端起桌邊放著的一個碗,嚐了嚐道:“你我本素未平生,卻同拜了天地父母,行了夫妻之禮,便是有緣,你若有苦衷,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