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位老農說的話。”
鳳笙伸出手掌; 放在炭盆上空取暖。
暗紅色的佛珠從她袖中滑落而出; 在火光的照耀下,添了幾分魅惑的流彩。
“為何要驚訝?”
範晉川默了默,聲音有一股蒼涼:“有時候我總會想,為何你明明小我數歲,卻似乎看破世事,波瀾不驚,透露著一種冷眼旁觀的漠然。”
“那是因為大人不知我經歷過什麼。”
頓了下,她又道:“這世上有太多太多的不平事,我的心太小,沒辦法也沒能力去關注別的其他事物。既然明知道無能無力,那就索性忽視它。”
“可我做不到。”
鳳笙的聲音還在持續響著:“就像之前我與你所說,此地頻繁受災,朝廷屢屢派人賑濟,怎可能置之不顧。既然一直沒能解決,肯定是有什麼解決不了的阻礙。”
“什麼阻礙?”
“人,銀子,官位,朝廷,社稷,江山。”
“你說前三者,我還能相信,可朝廷社稷江山?思九州之博大,大周豈止兩淮一地!”
鳳笙依舊是淡淡的:“可兩淮一地的賦稅,佔據了天下賦稅之半。大周疆域遼闊,能收上賦稅的地方卻極少,而邊關的軍費,外海的蠻夷,哪處不需要銀子?”
“你的意思是,兩淮的亂象其實聖上知道,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不知道。”
過了會兒,她又說:“也許吧。”
“我不信!陛下勵精圖治,內政修明,於政務上十分勤勉,每日天不亮就起,半夜三更還在批閱奏摺,他怎可能明知百姓受苦,卻置之不管?”
“既然你不信,那就算了,我一個草民,豈可置喙一國之君。”
“從這裡回去,我就上書將此地之亂象稟奏給陛下!”
“隨你。好了,我先回房休息會兒。”
……
鳳笙回到房中,蓋上厚厚的棉被還是覺得冷。
她感覺自己可能要病了,最後果然病了。
她發了高熱,燒得迷迷糊糊,似乎聽見禹叔在叫她,又似乎聽見是範晉川在跟她說話。
她後悔了,當初就不該跟這書呆子來泰州,她的目的是為父翻案,如今卻深陷泥沼,自己想做的事做不了,成天就忙著縣衙這點破事。
今天操心秋收,明天操心誰家的牲口丟了,兩家不依不饒打官司。還有收糧的,水災的,還有巡檢司那邊,勾慶的話太難套了,她感覺到處都是線頭,卻沒辦法從眾多線頭抽出一根。
所謂的為父翻案,似乎就是個笑話。
她還夢見自己回到幼年的時候,她爹循循善誘的教導她讀書。可是讀著讀著,她爹突然滿臉鮮血,說自己死的好慘……
“方賢弟,方賢弟!”
鳳笙悠悠轉醒,費力地睜開眼睛,看見的是範晉川愧疚的臉。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衝動,你也不會淋雨受風寒。”
“我沒事。”
“你昏迷了三天。”
鳳笙一愣,半撐著起來:“外面雨停了嗎?”
“停了。”
“有沒有地方受災?”
“有不少村莊都被淹了,但就像宋糧長說的那樣,每個村都有一處高地,倒是沒鬧出人命。至於剩下的,只有回縣衙以後才知。”範晉川精神奕奕的,笑著,拍了拍鳳笙的肩膀:“賢弟看似冷漠,其實也是個心懷百姓之人,要不怎會醒來第一件事問的就是災情?”
鳳笙錯愕,失笑:“我不過是擔憂自己。”
“隨賢弟怎麼說。其實你吧,年紀不大,卻故作一臉冷漠,為兄又怎會不知這其實都是掩飾?”
鳳笙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其實她就是很自私,她的心裡只能裝下給她爹翻案的事,其他的她一概沒精力去想。可她又不知該怎麼解釋,只能默不作聲。
“那何時回去?”
範晉川為難地看了她一眼,道:“我本想著等你醒來就回,但是你的身體……”
“不用管我,我其實沒什麼事了,這麼久未歸,恐怕縣衙會亂。”
……
在鳳笙堅持下,一行人踏上歸途。
外面依舊是一片澤國,但走水路影響並不大。等漸漸出了這片區域,沿途兩岸似乎看不到什麼受災的情形,這讓範晉川心裡也鬆了一口氣。
到了泰州城附近,還是那麼的擁嚷熱鬧,似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