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甚至他們所座的椅子都極為簡陋逼仄,讓他失了往日的從容感。
可他只有這麼一次機會,對方的意思很明顯,而且他已經看到臨著門那處,劉家的下人已經在等著了,斜側面一座上,坐著程家的人。也許門外還等著鮑家人、汪家人、張家人。
“還請方大人高抬貴手,給陳家一條活路。”
也不知對方聽沒聽見,因為這地方實在嘈雜,不是談事的地方。
就在陳家家主心中忐忑,想再說一次時,鳳笙突然說話了。
“兩淮引岸蘇、皖、贛、湘、鄂、豫,一共六省,僅憑黃金福一人也吃不了這麼大的餅。”
新政推行也許對鹽商有所打擊,但並不足以動搖根本,大不了就是背棄盟友,轉投新政。其實若不是身後掣肘太多,讓一眾鹽商選擇,他們是願意投向新政的。
可這麼多年下來,官商官商,十大鹽商為了做大生意,保證勢力,與官牽扯太深,盤根錯節,沒有刮骨療毒的狠氣,誰也不敢輕易改投。可如今已經不是改投不改投的問題了,一旦官鹽店構設完畢,就是十大鹽商大廈將傾之時,到時候只能是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誰也不想家破人亡。
“看樣子陳家主也是個明白人,我也就不饒圈子了,這塊餅可以分你一份,但作為代價,你需交出你們陳家的賬本。我想你應該明白這個賬本,指的是什麼賬本。我不光可以分了一份餅,還可免除你的後顧之憂,你說這買賣做不做得?”
陳家家主本來聽了賬本之言,臉色十分難看,可後面的話又讓他面色怔忪起來,如果真照對方所言,陳家這是可以徹底從泥潭裡脫身了。
“方大人可明白無後顧之憂的意思?”他咬著牙,抽搐著老臉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要跟人翻臉,實際上不過是年紀大了,管不住臉上的肉,一激動就抽抽。
鳳笙笑了笑,搖了搖扇子:“我當然明白。”
第69章
鳳笙要的可不是一般的賬本; 說是鹽商們的命根子也不為過。
裡面記的不是別的; 而是這些年來他們和眾多官員的交往; 哪位官員收了他們的好處,收了多少,什麼時候收的; 都記著帳。這帳就是傳家寶,一代傳一代; 平時不輕易請出來; 留著保命用。
鳳笙要這賬本; 就是在要陳家家主的命。
可同樣,她開出的條件也足夠誘人。而且在新政的推行下,那賬本已經變成雞肋了,大勢所趨; 即使他們請出賬本,去逼迫那些官員為他們說話也沒用; 因為兩淮鹽政改革是國策; 除非最上面那位換人。
所以也不是不能給; 到底要不要賭一把?顯然陳家家主很糾結這件事,一時也做不出決定來。
“可否容許老夫考慮考慮?”
“我是沒意見,就看別人能不能坐住了。”鳳笙往一旁揚了揚下巴; 正是程家人的方向; “名額有限; 陳老爺應該知道; 這事搶的就是先機; 落於人後,可能就分不到三瓜倆棗了,您看看黃金福,再看看現在。”
“你要這東西作甚?你要知道,裡面的東西一旦洩露,我陳家就要面臨被報復的危險。”
“所以我才說能幫陳老爺解決後顧之憂,賬本在你手裡,最近以前那些和你交往的官員,如今還跟你來往麼?是不是連面都不見,只有閉門羹給你?陳老爺子不是蠢人,應該明白現在是個什麼形式。”
陳家家主渾身一個哆嗦,眼角抽搐起來。
是了,他會來找這位方大人,除了想保陳家家業不敗外,也是想保一家老小的命。他今年七十多,坐在這家主位置上近四十載,這些年經由他手交往的官員數不勝數,不乏一些封疆大吏和朝廷重臣。
當初的迎來送往,幾分薄面,如今在明知陳家要倒的情況下,會不會有人怕他說出什麼不該說的,拿出什麼不該拿的,先下手為強?他不用細數,隨便列出幾個人名,便可輕易地要了他一家老小的命。
現在整個陳家就在一盆火上,江家的境遇歷歷在目,暗殺欽差那麼大的罪名,竟然被人給他抹平了。抹平了是想保他命?不是,不過是想把江家最後一滴油榨出來,再來解決他。
敢下出這步棋的人,非同尋常人,陳家會不會步了後塵?不,陳家還沒有江家那麼大的臉面,根本不需要別人這麼對付。
一時間,陳家家主目光閃爍不停,竟是越想越冒冷汗。再看坐在對面,含笑看著他的方大人,他摺扇輕搖,眉眼清淡,儼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