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若是朝廷不再只重八股,而是將時務提上正途,是否對官員不再假大空,而是能為百姓做些實事上有所助益?”
魏王沉吟片刻,道:“你也說了若是。”
“什麼事情的起源都是一些很細碎的想法,這些細碎的想法需要一點點去完善,只要有心,未必未來不能做成。”
“你這種說法倒是少見。”
“這是我爹教我的,可能和師爺這行當有些關係,那些科舉出身的官員因朝廷取士重八股,多數便衝著八股去了,而我們師爺說白了就是輔助這些不懂時務的‘老爺’,維持衙門的運轉,以及‘老爺’升官發財。老爺不會的,師爺要會,老爺不做的,師爺要做,所以才會有無幕不成府,無紹不成衙之說。”
頓了下,她又道:“你說若是老爺除了摟銀子擺架子包粉頭外,凡事都得師爺拿主意,那你說是老爺是老爺,還是師爺是老爺?”
這話說得有點拗口,卻讓魏王劍眉一擰,本來漫不經心捏著鳳笙衣角的修長手指,也停下動作。
“我當初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兩淮那票貪官,其實不光是因為我手裡有賬本,還因我有很多潛在的幫手。”
就好像當初賀綸那樣。
就靠著紹興師爺幫那些人,不顯山不露水,只需要隻字片語,例如‘老爺’的弱點軟肋,還例如一些其他別的,這才是鳳笙能克敵制勝的關鍵。只是很多人的目光太高,大多都盯著老爺去了,萬萬沒想到若論真正瞭解‘老爺’乃至衙門,還要是師爺啊。
這事鳳笙從沒和任何人提過,此事說小是說小,說大也挺重要,紹興那麼些人還指望著吃這碗飯,弄砸了大家的飯碗,以後誰也別混了,可鳳笙能看出魏王這些日子的焦慮。
雖是他從不說,每日陪著自己下棋看書賞花,似乎閒雲野鶴了,偶爾才去靜室裡打坐參禪。可恰恰每次將自己關在靜室打坐,才是魏王壓不住心中的焦躁,尋求外力干涉。
“你說天下兵馬都是陛下的,可管著這些兵馬的卻是那些指揮使和將軍。那你覺得這些兵馬是陛下的,還是那些指揮使將軍們的?”
這次魏王沒有說話,眼中閃著一種奇異的光,看著鳳笙。
鳳笙也在看他,但話沒停:“這些兵馬可以說是陛下的,但也可以說是那些指揮使和將軍們的,因為下面的人是聽他們的號令,陛下要做什麼,需要他們去執行。同理,指揮使將軍下面有副指揮使有指揮同知,有參將有遊擊,有千戶百戶,那你說兵權到底屬於誰呢?”
如果還繼續照著鳳笙這種劃分,真正的兵權當屬於那些兵卒們了,因為只有他們才是執行命令的核心關鍵。而鳳笙用了兩個例子來舉例,其實不過是為了告訴魏王,處在高位者只看得見高處,殊不知底層才是關鍵。
皇子入朝辦差,說是為朝廷分憂解難,實際上不過是給結交朝臣一個合適的藉口,這些皇子根據不同勢力進行拉攏收買甚至聯合,可得用有用的就那些人,這些人都讓人盯著,所以其實也可以換個思路。
對於魏王的勢力,鳳笙現在所知不過是鳳毛麟角,她只能透過發散性思維來建議,而不是告訴他怎麼做。
“你的很多想法跟我不謀而合。”
這也是為何魏王會去扶持勾慶一個七品巡檢官的原因。但對於這個道理,魏王看得並不太透徹,可能就因為是處在高處的原因,他們慣於去拉攏收買最上面的那個‘頭’,卻忘了下面。
而鳳笙這次以單人之力,攪動了整個漩渦,並將太子拉下馬,這其中借用了師爺這個絲毫不起眼的行當,著實有些出乎魏王所料,也恰恰給了他很多啟發。
“所以我覺得開個書院不錯,算是另闢蹊徑吧,如果能因材施教更好,例如河道的官員自然需要懂得水利,而不是派一個只會之乎者也的人去亂彈琴,不光河工,刑錢、鹽務等更是如此。不過這事恐怕不好做,只能徐徐圖之,我現在的很多想法都很細碎,還缺乏總體的匯總。另外我想在書院裡加個女子館,也算是給自己找點事做吧。”
“女子?”
鳳笙點頭,這個念頭是在大明寺見到曼兒紅著臉,低著頭跟在範晉川身後時升起的。
撇除一切去看,她對曼兒是很惋惜的,一個那麼聰慧的女子,礙於出身眼界學識等等,被自己的丈夫所忽視。像範晉川這樣的人,不會太注重外表,更注重的是心靈上的共鳴,而這一切明顯是連字都不識的曼兒所無法給予的。
可若是她能讀書識字,瞭解到外面的世界,知道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