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外有座園子; 裡頭景緻甚美,從前頭池子引了一汪池水過來,引到了假山上。
嶙峋假山上清澈的水流湍急湧下,下頭修葺了個小的池子; 像是一座瀑布似的。
池子裡頭擱置了各類奇形怪狀的石子; 岸邊是奇花異草; 紅鯉在裡頭歡快遊玩,像是一個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似的。
這裡是沈家較為有名的景緻之一; 往日裡; 沈毅堂在書房議事兒,時辰久了,便也會過來走一走; 透透氣兒。
旁邊設有一座涼亭,沈毅堂扶著春生,讓她坐在軟榻上。
這會子外頭日頭大好,然到底已入了深秋,怕春生著涼,沈毅堂又隨手將一旁的毯子蓋在了春生身子,自個亦是脫了鞋歪了上來。
只半躺在了春生身側,側著身子,用手撐著腦袋,一臉懶洋洋的模樣。
春生原本是在等著他說正事兒的,然而瞧見他竟一副吊兒郎當頗為不正經的模樣,心中不由氣結,忍了又忍,到底忍著沒有先開口。
沈毅堂瞧著春生兩頰的腮幫子都鼓了起來了,心中覺得好笑,半晌只忍不住坐了起來,飛快的在她鼓起的臉上親了一口。
見她雙眼瞪了過來,沈毅堂忙將人摟在了懷中揉了揉,見春生拿他無法,臉上只笑得甚是得意。
春生惱怒似的往他腰間掐了一把,沈毅堂頓時誇張高聲嚷了起來。
春生見狀面上微紅,他鬧出的動靜尤大,生怕將旁人給引了過來,忙收了手。
沈毅堂哈哈大笑,更為得意了。
兩人鬧了一陣。
沈毅堂喉嚨裡咳了一聲,這才正襟危坐起來。
沉吟了片刻,嘴上適時道著:“就是你聽到的那些···”
春生聞言,見他說起正事了,握著帕子的手不由收緊。
她其實並未曾聽到多少,不過是醒來起來吃茶時,恰好聽到了他的一番部署,那一字一句,看似雲淡風輕,但是樁樁件件皆乃是能夠動搖國本的舉動。
春生對朝局雖並不大瞭解,但書房裡那一行人,字裡行間的用意,如何聽不懂。
末了,又聽到了關於他的異常身份,及關於···謀反二字,春生還未來得及深思,只嚇得將手中的杯中給滑落了。
這會子亦是正襟危坐起來。
然而,此番沈毅堂說了這幾個字之後,又無甚動靜了。
春生心中其實是有些緊張的,然而被他這態度給弄得,只覺得心中突突的情緒瞬間消失的無影蹤了。
面上堵著氣,不想搭理他了。
心中其實是有些猶豫的,男人在外頭是做大事,女眷原本是不應當去幹涉,過多的盤問的。
沈毅堂這兩年變化極大,也較以往忙碌了許多,無論是舉止性情,還是行事作派都與以往那些世家紈絝的做派不同。
春生知曉他自有章程,胸中自有丘壑,是以,從未擔憂及過問過。
只是,此刻——
目前朝局微妙,她見他鎮日忙碌,只以為他許是涉及到了“奪嫡”的風波中來了,沈家,向來就處在這一場風波中,是如何都逃不掉的。
然而她這會子才曉得,怕是不僅僅的是涉及了這般簡單吧!
春生不由有些擔憂,心中有些緊張,只覺得七上八下的。
她姑且也算是個走南闖北的人,看過了許多話本子,聽過了許多說書的故事,也曾在沈毅堂的書房瀏覽過前朝古蹟,對於這奪嫡的風險,不是不知道。
定是如履薄冰,那可是在刀刃上行事兒,稍有不甚,便會掉落深淵,陷入萬劫不復之地的。
沈毅堂見春生眉頭緊皺起,面上一份憂慮的模樣,知她定是在替他擔憂,只忽而拉著春生的手,讓她靠在自己的懷中。
嘴裡忽而喃喃道起了往事:“此事其實說來話長,許是還得從三十幾年前說起罷,彼時貴妃娘娘與陛下曾乃是青梅竹馬,二人伉儷情深,到了年紀正準備商議婚事了,卻不想宇文家從中作梗,遵了聖意,將宇文家的長女配給了原來還是皇子的陛下,彼時東宮初立,然有意與宇文家結親,但是太子行事過於雷厲狠絕,極有主張,宇文霖那個老奸巨猾深恐將來無法輕易掌控,便轉而將扶持投向了當時資質平庸的五皇子也就是當今的陛下——”
沈毅堂神色平靜,見春生聽得認真,不由伸手替她撫了撫額間的碎髮,又繼續道著:“後來在宇文家的扶持下,五皇子謀得了大統,不過卻猶如宇文家的傀儡似的,處處被壓制著,彼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