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坐轎的,所幸街道時分寬敞,勉勉強強亦是能夠通行。
而其中一輛十分普通低調的馬車裡,只見坐著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年郎,只見他面白唇紅,唇若塗脂,俊眼秀鼻。
一眼望過去,腦海中不由浮現了一古人描繪,“著米分則太白,施朱則太赤,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
明明是名男子打扮,但那絕色容顏,便是將許多絕色的女子都給生生的比了下去。
旁邊還坐著一位看似相鄰相仿的小廝,比之前者倒是要遜色不少,首先單單只是這肌膚偏黃一點,便已無了可比性。
其實五官還算清秀,比之這北方男子的粗狂,那眉那眼,那鼻那嘴,便算作精緻了許多,若是單看,便還覺得清秀舒適,可若是站在了主子跟前,便已無了任何光環。
相貌且只能算作其一,這其二便是身上由內而外散發的氣質了。
若非這馬車過於普通樸素,單看那相貌,那氣度,定以為會是哪家大戶人家的貴公子呢。
只見執扇輕輕往馬車上那簾子一挑,馬車的簾子便露出了微微一角。
那少年郎津津有味的瞧著外頭的熱熱鬧鬧的景象,只微微勾唇,淺笑著道:“素安,瞧瞧到底是京城,這景象可是要比你們揚州熱鬧得多吧···”
話音剛一出口,倒是叫人一愣。
只見嬌中帶了那麼一絲柔,柔中卻又帶著一份清脆,清脆嘹亮,卻又婉轉柔和,竟一時讓人不辨雌雄。
名喚素安的小廝似乎有些許疲憊,只有氣無力的靠在了馬車上,聞言,抬起了眼皮順著往外頭瞧了一眼。
有氣無力的道著:“少爺,這話,你已經說過好幾回,咱們都已經在京城住上有一段日子了,有什麼好稀奇的···”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今日查了一整日的賬本,累死素安了,少爺你累不累,要不要我替你揉一揉肩···”
那名被喚作“少爺”的聞言,倒是回過頭來瞧了那小廝一眼,笑著:“你操心著自個的身子骨吧,我無礙——”
素安努了努嘴。
想了一下,忽然想起了白日鋪子裡的一茬。
忽而問著:“少爺,三月前鋪子裡有一名夥計偷偷地藏了許多鋪子裡售賣的點心帶回了家中食用,少爺二話沒說,就將人給趕出了鋪子,任憑那夥計如何求饒,少爺都未曾有絲毫鬆懈,少爺說‘但凡偷者,必誅之’,緣何今日那名小子偷了鋪子裡的銀錢,少爺卻網開一面了呢?少爺不是說過,鋪子裡但凡有偷東西的便不能夠姑且麼?”
原來素安說道的乃是今日在其他鋪子上發現的一樁事兒。
那少爺親自去查賬,眼尖的發現賬本上有輕微的出入,不大,也不甚明顯,不過就那麼幾兩銀子的空缺,卻被揪了出來。
這才知曉原來是那做賬的小掌櫃私自擅動給挪用了,不過這月已經還了回來。
那小掌櫃還曾是一名讀書人,有些羸弱不堪,因其家境頗為貧寒,幾月前被少爺新聘請了,在那鋪子上做賬房先生。
卻不想,不過才幾月的光景,竟然膽大妄為的做出了這等事情,被發現了,亦不求饒,亦辯解,只梗著脖子,白著一張臉,任由處置。
卻不想,自家少爺瞧著,不過沉思了片刻,只道了一句“下不為例”,便輕易的放過了。
是以,這素安才由此疑問。
那名少爺聞言,視線一直有趣的瞧著外頭,未曾回過頭,嘴裡卻是慢條斯理的回著小廝的疑惑。
只道著:“話雖如此,但也得看情形的,偷銀錢者與偷貨品者,皆是偷,偷銀錢者性質甚至更為嚴重些,可是目的卻並不相同。三月前那名偷東西的夥計顯然是個慣偷了,被發現了,竟然還巧言令色的辯解,一瞧便知不是個實心的人,這樣的人,你若是姑且了一回,冷不防還會有下一回,保不齊還會得寸進尺,這樣的人倒是如何都留不得了,至於今日那名賬房先生麼···”
那少爺說到了這裡嗎,不知想到了什麼,忽而輕輕一笑,笑容裡帶著三分打趣,三分調笑,漫不經心的道著:“咱們素安不是對人家有好感麼,便是為了自家人,怎麼的也得將人留著啊——”
那素安聞言,頓時臉頰嗖的一下紅了,隨即咬著牙,有幾分惱怒的道著:“少爺,不許拿奴婢打趣——”
頓了頓,想到了什麼,又改口道:“不許拿小的打趣—”
前句聲音裡帶著些嬌嗔,後句話語裡微微擰著喉嚨,分明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