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臉色變了幾變,蕭瑟見狀收回手去,又要喝下。晉王突然伸手搶過,道:“相國賜酒,小王怎敢不喝?”說罷將酒杯送到唇邊。張峰嵐叫了一聲“王爺”,上前欲攔,晉王推開他,道:“相國千金之軀,他都喝得,小王怎麼就喝不得?”
張峰嵐道:“可能他事先服下解藥,再來矇騙王爺,不然他怎麼定要王爺飲酒?”
晉王凝視蕭瑟,微笑道:“下人愚昧,這客棧裡裡外外包圍了上千人,不管相國是如何打算的,小王若死於毒酒,相國即便安然無恙,又怎能脫身?相國的護衛縱然武藝超群,但憑一人之力可以在千人中來去自如、救人突圍的,小王孤陋寡聞,還從來沒有聽說過。相國計謀超群,怎會行此下策,陷自己於絕地?別的不說,小王相信相國和小王這兩條命都是挺值錢的,毫無來由一起送了,可萬萬沒有這個道理。”
蕭瑟撲哧一笑,道:“那可不一定,王爺還是應當聽從你這個忠心的手下,可不要相信一個外人。說不定蕭瑟就是看中殿下風流喜人,自知無望親近,所以願意和你同生共死呢?!”
晉王大笑,將酒一飲而盡,咂咂嘴,道:“果然好酒,不知相國對煮酒也如此在行。酒也喝了,只要你相國捨得同生共死,小王十分樂意奉陪。”
兩人對視,哈哈大笑,只是這笑容裡一波三折,襯著兩雙清醒無比的極亮的眼睛,秦元忠和張峰嵐看了都覺得有些發毛。
蕭瑟的眼波沿著酒杯口轉了一圈,然後黏黏地落在晉王臉上,問道:“王爺,你的志向是什麼?不如讓我替你謀劃一二,是做苑室第一人嗎?”
晉王略略沉吟,笑道:“若說不是,你定笑我虛偽,我只是覺得自己也是大苑正統,比起京都那女子更有資格坐上皇位。”
蕭瑟撇撇嘴,道:“若說資格,最有資格的人是皇長子苑曦俊,他現在還在流州軍中為奴呢。除了他,先帝還有至少十個皇子在世,我勸王爺即便想要成就一番功業,也不要在資格上做文章,你若提著資格的名頭,怎麼也輪不到你。”
晉王也不惱,道:“那麼還有一句話,叫做‘強者為王’,這點相國不會不贊同吧?我世代坐鎮晉陽大富之地,積攢下的人氣、財力太過豐厚,任誰都要惦記。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與其惹人窺視,給自己帶來禍患,倒不如我自己用了它,博得個更大的功業。”
“好!”蕭瑟讚歎,“能想通這一點,我對王爺刮目相看。實話說吧,就是今上也對王爺手中的這點好東西念念不忘。強者為王,懷璧其罪,說得好!”他語氣卻突然一轉,道:“可是王爺覺得當今天下,自己就是最強者了嗎?”
晉王只是微笑,不置一詞。
“好大的自信。”蕭瑟莞爾,道,“我再問一句,王爺覺得自己的對手是誰?”晉王微微一愣,這個問題似乎不需要問。蕭瑟盯著他的眼睛,道:“還是皇帝?”
晉王仍然微笑不言,另外三個藩王自然不是他的對手。
“好,假使現在,王爺就和你的對手站在了戰場之上,你能勝否?”
晉王沉吟,終於搖了搖頭。“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今上能征善戰,我不及也。”
“然則王爺明知不及仍要一試,自是另有倚仗。”蕭瑟道,“取天下者,無外乎天時、地利、人和。晉陽雖富,卻是商城,無險可據,可謂地利全無。此外,王爺能隨意使用的只有三萬內軍,而京都禁軍便有十五萬人,加之霍元帥的二十萬精兵,天下無雙,王爺這人和也大不如人。”
晉王點頭道:“不錯。”
“那就只剩天時了。”蕭瑟看著晉王,拊掌笑道,“看來王爺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王爺只要幫助朝廷平定了三王之亂,再將你們手中的兵將統一起來抵禦關中進犯的西瞻軍隊,這一場仗要是得勝,那王爺在大苑的聲名必然是如日中天。同時王爺三代積攢的財力必然消耗不少,也不會惹人窺視了。只有像王爺這樣豁達、看透得失的人,才能做出如此決定。王爺失了些財物卻積攢了人望,日後大苑歷史上,必然替王爺重重記入一筆,千秋萬世,人人稱頌。蕭瑟提早預祝王爺成功。”
晉王的笑容凝結在臉上,沒想到聽來聽去,聽到的居然是這種話。幫助朝廷平定三王之亂?還出兵抵禦雲中進犯的西瞻大軍?那他不就是天字第一號大忠臣了嗎?與西瞻二十萬精兵硬碰,他的財力不可能不消耗,還有什麼成功的可能?簡直是在罵他。
他幾次忍耐,才沒讓“放屁”二字從嘴裡蹦出來,臉頰漲得通紅,咬著牙問道:“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