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聽人說,蒼鷹蒼鷹,青瞳看了這隻鷹便知道,為什麼蒼鷹才是天空之王。蕭圖南那八隻黑鷹已經神駿非常,可是和這隻鐵灰色的蒼鷹一對比,便高下立斷。
兩匹馬都被嚇到了,驚惶得嘶叫不已,幾乎不敢舉步。青瞳勉強帶過韁繩,向另外一個方向躥了出去。鷹飛過了頭,卻毫不在意,翅膀用人眼幾乎看不見的幅度動了一下,便在天空中劃了個完美的弧線,又飛到他們面前,控制他們的速度。
要說這不是馴鷹,只是感興趣追著他們玩,那簡直是自欺欺人!
蕭圖南飛快摘下長弓,右手一支箭幾乎立即飛出,那隻蒼鷹大概知道厲害,翅膀一扇便衝上半空,那支箭上到高處,終於力竭落下,並沒有傷到一根羽毛。
兩個人都不說廢話,只是狂奔,然而鷹到了,追兵還會遠嗎?茫茫草原,他們能跑到什麼地方去?
草地上的痕跡越來越多,西瞻的大部隊有可能只在百里之外,然而咫尺之間都可能如同天涯,何況這或許有或許沒有的安全?頭頂鷹鳴又起,顯然是那隻蒼鷹又一次毫不費力地追了上來。
蕭圖南只好又射出一箭,換得片刻喘息之機。
這支箭同樣只是將鷹追擊的勢頭緩了一緩,兩人抓緊時間疾馳,但是很快,一陣厲風吹來,隨即陰影又籠罩在他們頭頂。
“我們跑不過它!”青瞳尖叫,“能不能躲進河裡?”
“不行!”蕭圖南大吼,“鷹的視力最好,你就是躲在河底它也能看見!”
“那怎麼辦?”青瞳急道,“馴鷹不是隻有軍隊才能用嗎?怎麼拔密撲也有馴鷹?”
蕭圖南表情一僵,彷彿凝固了一般,手中用力,那匹馬也被他勒住。青瞳已經衝出十幾步,身邊一空,她不由回頭叫道:“阿蘇勒,你幹什麼停下來?快跑啊!”
只一停下,那隻碩大的蒼鷹已經帶著響亮的鳴叫,又飛到他們面前。
蕭圖南咬咬牙,突然抽出五支長箭,一齊向鷹射去。
這一下用了全身力氣,五支箭都帶著難聽的長嘯聲,那蒼鷹發出一聲刺耳長鳴,用比箭支更快的速度飛上雲霄,瞬間便直飛得沒入天空,消失不見。
“射不到它,何必浪費箭支!”青瞳不同意這種做法,卻也沒有時間爭辯這個,只趁著這點空隙打馬飛跑。
忽然身邊一馬奔來,一直欺身到近前,青瞳回頭,見蕭圖南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的東西,不由分說便系在她手臂上,如同白雲一般輕薄的料子讓青瞳立即就認出,這是她那件繡了白梅花的褻衣。
“你幹什麼?還不趕緊跑!”青瞳急得叫起來。
“青瞳!我們跑不過它的。”蕭圖南神色平靜,“不如這樣吧,我們分頭走!這隻鷹追不了兩個人!”
“這……”青瞳一時間心亂如麻,卻也沒有什麼辦法可想。
“就是這般吧,我走這邊!”
卻見蕭圖南已經一夾馬腹,打馬便走:“我們這般來去糾纏,不如索性將命交給上天,它追誰,就是誰的命!冰雪寒梅,此生長伴!”只留下這麼一個聲音,人已經跑出很遠了。
他竟然就這麼撇下她走了!如果是周遠征,如果是任平生,甚至是離非,在這種情況下,都絕對不會拋下她,即便和她一起死,也絕不會拋下她,去找那二分之一的生機!
只有西瞻的振業王蕭圖南,才會這麼決然離去。
兩個人必然活一個!死一個!
二分之一的生機,可能是她的,也可能是他的。一個逃出生天的代價,是另一個人的粉身碎骨!誰能在這種情況下毫不猶豫?誰能在這種情況下雷厲風行?只有他,西瞻的振業王!青瞳這輩子最大的敵人和愛人。
“好!它追誰,就是誰的命!”青瞳一咬牙關,她也受夠了,柔腸寸斷,心思耗盡,這百般的無奈、千般的糾葛,索性就交給這隻畜生選擇吧!
她打馬便走,什麼也不看,什麼也不想,只是向著一個方向全力地奔跑。
風從前面狠狠撲過來,再從她身邊呼嘯著飛走,抓走了她的意識,抓走了她思考的能力,也許下一刻,就有一隻黑影當頭罩下,將她抓成碎片。也許再跑幾步,就迎頭衝進可賀敦的伏兵中,被利刃分成無數片,那是她的命。也許就此逃出生天,從此天高海闊,順利回國,立下赫赫功勳,建起萬世基業,那也是她的命!
跑出好遠好遠,頭頂一片清淨,並沒有鷹的嘯聲傳來。青瞳慢慢放緩手中韁繩,她該為自己高興。
她贏了,鷹沒有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