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瞳看到他咬牙切齒的樣子,問道:“這些天,罵我還是罵相國?”
太監程志尷尬地道:“罵相國多些,可是也……罵殿下了。”話音未落,景帝從門縫裡看見了青瞳的衣角,他猛地衝過來,叫道:“苑寧澈!你這個逆子!你這個叛賊!朕到九泉之下也要上報列祖列宗,讓他們降下天雷,打死你這個謀逆亂國的畜生!你竟然串通那藍眼賊子囚禁朕!朕是你的親生父親!是你的親生父親!你不得好死!”
青瞳靜靜地聽了一陣問:“肯吃飯嗎?”
“先前不肯,後來就吃了。不過昨夜裡相國吩咐下來,皇上不答應傳位,就不能給他飯吃。已經兩餐沒有送飯了,相國說,以他對皇上的瞭解,不到三日他就會同意,正好趕上天呈異象!”
“他餓著我的父親?”青瞳皺眉,吩咐道,“立即去傳膳!”
“等等。”元修在一旁咬咬牙,介面道,“參軍你既然下了決心,就不應心軟!我們有無數兄弟參與這次……兵諫!你若不成,大家全數死無葬身之地!”
青瞳點點頭,參與這次“兵諫”的人,都是對她萬分信任,都是將生死託付給她、毫不畏縮的人。元修怕她心軟,可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已經不軟了!
青瞳低聲道:“現在傳膳,今晚放火燒了這間屋子!做做樣子,他害怕了就趕快救出來。何必用飢餓羞辱自己國家的君王?我寧願看到父皇是為了生命屈服,而不是為了區區飯食!”
她說罷,轉身要走,眼看著青瞳淡藍色的裙角離開門縫,景帝知道她要走,心頭猛地大大驚慌。他叫起來:“寧澈!寧澈,你……別走!我們再商量商量……商量商量……你,你想當皇帝這不行,你知道大苑有祖制,只有沒有皇子的時候才能由皇女繼位!你是知道的啊!朕就是同意,那麼多文武大臣也不能答應……”
“哎哎哎,你別走!朕傳位!嗚嗚……這個皇帝我當得還有什麼意思?我不做就不做了!朕傳位!行了吧?嗚嗚……朕傳位!傳位給你的九哥行不行?朕吩咐他,有什麼事情也不能自己決定,都要先問你,這樣行不行?”
他聽不到青瞳回答,又慌了:“不行?那,那麼朕傳位給二十九,羅羅才五歲,他一定聽你的!這樣行了吧?寧澈,你體諒一下父皇,父皇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你有十幾個兄弟在,大苑沒有這樣的先例啊!你逼死我也沒有用啊!”
青瞳慢慢蹲下,扒著門縫道:“父皇,你的意思是我應該讓這些兄弟都消失?”
景帝憑空打了個冷戰,呆了半晌,明白了她的意思,猛地叫起來:“不!你不可以那樣!你這個逆子!祖宗不會放過你!你這個狠心的畜生!”青瞳面無表情轉身離去,任由父親發瘋了一般叫罵不止。蕭瑟對皇上的估計還是保守了,沒有飯吃,看來他最多兩天就會什麼都同意。
第三日就是蕭瑟算準的天呈異象的時間,太傅兼中書省平章政事孫延齡正和以往一樣坐著轎上朝,路過西市,被一群打架的潑皮阻攔道路。他只好停下來等,待轎子又被抬起,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換了人。孫延齡被這四個人一直抬到廢棄的民居中關了起來,直到幾日後家人拿錢贖回他。這次綁票來得蹊蹺,但是因為朝中發生了天大的事情,京都守備也沒有精力去抓匪徒了。蕭瑟把沒有把握的朝臣全部像這樣或明或暗地清理,所以這天早朝雖然人數不少,可安全係數卻是極高的。
青瞳覺得,這個大苑歷史上極重要的早朝就像是在演戲,一場蕭瑟編排好的戲。每一個人包括她自己都是戲子,每一個擺設包括天上的雲彩、太陽都是道具。她面無表情地表演著她的戲份,心中沒有一點兒喜怒哀樂,只有呆呆的麻木。
朝堂上景帝坐在龍椅上,哆哆嗦嗦地宣佈傳位給十七公主,自然引起朝臣一陣反對的聲音,可是無論他們叫得多激烈、多激動、多痛心疾首、多聲淚俱下,青瞳都覺得那些影像像隔了一堵透明的牆再傳過來,只有滑稽的動作,沒有聲音。
她看著蕭瑟的手勢示意時間可以了,於是上前推辭:“兒臣不敏,不敢奉旨!”隨著她推辭,殿外晴空突然炸起一個驚雷,咔嚓一聲巨響,震得所有人都閉了嘴。驚雷過後,密集得如同排排利劍般的雨柱從天上惡狠狠地插下來,一時間,驟雨的嘩嘩聲讓殿內眾人說什麼話也聽不見。
呆了片刻後,蕭瑟衝玉階上的郭忠使了個眼色,郭忠就適時拉拉景帝的袍袖。青瞳看景帝嘴巴一開一合,說著“天命所歸,皇命不可違背”之類勸說自己的話。隨著他的話,外面雷雨聲漸漸小了,天色亮了起來,太陽從烏雲中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