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的起身,消解心中鬱氣在閣中走動幾步,瞧著妝臺上擺放的脂粉,眼睛一眯,發現其中不對,取過檢視,“這妝瓶中裝的是木樨粉,阿孃素來慣用的是玉女粉。輕風,你是怎麼做事的?”
輕風聞言分外委屈,“大娘子,奴婢何嘗不知道夫人愛用的是玉女粉。若是能夠,難道奴婢會不取麼?只是如今早就不是從前的日子了。”眼圈兒一紅,“如今二夫人掌家,奴婢去管家處取用度。管家說那玉女粉精細,要幾十貫錢才得一盒,姨娘一個妾室憑什麼用這麼精細的東西?”
顧嘉辰聞言猛的合上奩盒,氣的胸脯起伏不已,“那些個人什麼個阿物?當初阿孃掌家的時候,她們一個個像哈巴狗兒似的,成天登著碧蘭閣的門討好。如今二夫人當了權,不過是這些日子,便都變了一番嘴臉,一個個都是個小人!”
“阿瑜,”蘇忙妍喚住女兒,扯著顧嘉辰的手腕,柔聲勸道,“好了,一時河東一時河西,如今我不再當家,從前那些特殊供奉自然是再也沒有了的。”揚起笑意,“其實這玉樨粉其實也是不錯的,細膩均勻,不比那玉女粉——”
“啪”的一聲,顧嘉辰將手中木樨粉打翻,“阿孃您何必這般粉飾太平!”轉過身,望著蘇妍落下淚來,“若是從前日子,似木樨粉這等粗糙的東西,您如何會往自己的臉上抹?”她抿著唇,“阿孃,我知道你是為著我的婚事籌謀打算,只是公主母女這般咄咄逼人,再這麼下去,我的婚事沒有著落,咱們母女在這國公府中,已經可以人見踏一腳了!”
碧蘭閣中靜默片刻。蘇妍低頭片刻,嘆了口氣,正要開口,忽聽得閣外廊上傳來一陣輕巧的腳步聲,住了動靜。
片刻之後,閣門簾子從外頭被掀開來,一名葛藍錦裳俊秀的男童進來,揚聲喚道,“阿孃!阿姐。”聲音一片清亮,不是旁人,正是顧嘉禮。
蘇妍聞得兒子的聲音,眉宇之間登時閃過一絲欣悅的喜色,“錦奴!”適才的話題全摞在一邊,將兒子抱在懷中,執著手中乾淨的帕子擦拭顧嘉禮額頭眉梢的汗滴,盈盈笑著柔聲問道,“有些日子不見,瞧著比從前又瘦了呢?是不是學習太辛苦了?”
“不辛苦,”顧嘉禮笑道,“趙先生教導的又有趣又好,我學的很是勁頭。今天先生教的是《論語》,我背的又快又好,先生誇獎我了呢!”
“是麼?”蘇妍面上揚起愉悅的笑意,在兒子粉嫩的額頭上親了一記,“錦奴真棒!”
顧嘉辰與顧嘉禮一母同胞,感情十分親暱,見著弟弟前來,心中也漾起一片歡喜之情,收住之前心中慪氣,含笑道,“我也瞧著錦奴比上次見瘦了。世上旁人讀書是要掙個前程,阿弟日後是要繼承爵位做國公的,何苦讀書太苦?倒不如過的松泛一些。至於詩書,隨意讀一些也就是了!”
顧嘉禮這些日子在外院受趙先生教誨,明白了爵位承襲、嫡庶分別的道理,聞言揚道,“阿姐這話錯了!”立在原地,一板一眼,“大周爵位止於終身,阿爺這個國公位已是當初因著特例多襲的一代,我哪裡還有日後繼爵的道理?”
顧嘉辰神色十分不快,“當年龍末可汗大舉進犯周土,朝中無人能敵,阿爺臨危受命擊敗匈奴保住大周,憑著這份軍功,難道掙不來一個國公爵位?公主下嫁之家自來有延爵一代的慣例。阿爺是韓國公,你是阿爺唯一的子嗣,這國公的爵位不是你繼承又能夠有誰?”
顧嘉禮聞言駁斥,“若阿姐一直真的這般想,竟是錯了!公主下嫁延爵一代乃是天家體恤血脈親情,特意給自己孫甥的好處。公主母親若是育有親子,這國公爵位自是由親子繼承。但母親膝下只有三姐姐一個女兒,錦奴不過是妾室庶出,哪裡有臉面藉著公主母親的情分繼承爵位?”
“天家顧念骨血之情,亦應廣延範續。”顧嘉辰脫口而出,“咱們乃阿爺所出,論理也是公主的子女。這些年你叫公主一聲母親,莫非竟是白叫了不成?”
“世上如何有這樣的道理?”顧嘉禮皺眉搖頭,“我們姐弟和三姐姐同樣是阿爺的兒女,我雖同樣叫姐姐,心裡卻明白,還是阿姐和我更親近一些。”轉頭瞧著蘇妍,帶著一絲孺慕之情,“我雖叫公主母親,心中親近的卻是阿孃。既是如此,又如何能借著公主母親的情分?趙先生說,繼承爵位不過憑的是祖宗遺惠,算不得什麼,只有科舉入官方靠的是自己的本事。阿孃、姐姐放心,錦奴日後定會好好隨著先生學習,入朝為官,憑著自己的本事榮華富貴,也能憑著自己的本事孝順阿孃,也好照顧姐姐。”
男童言語真摯,蘇妍雖一直籌謀繼爵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