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如此,按說也沒有什麼,待到婉娘產了子女,或是留下或是送出,總是有個交待。這個女孩子縱不是嫡出子女,總會順順當當在傅府長大。只是那婉娘卻是個心比天高的,竟生了謀害孫夫人的主意,用錢財賄賂了府中侍女,在孫安娘吃食中做了手腳,孫安娘中招之後發作,雖保下一條命來,但其時已有六個月身孕,卻受驚小產,是個已經看的清眉眼的男嬰。
傅弈夫婦多年恩愛,好容易有了這麼一個幼子,卻因那婉娘歹毒心性痛失了去,心中痛悔,將那婉娘恨毒了去。婉娘受罪之後又驚又嚇,早產下一個女嬰後,便悽悽惶惶丟掉了小命。
這個女嬰便是傅春露。
有著這樣一個生母,可想而知,傅春露在傅府便有著一道原罪,日子著實不好過。孫安娘心性並不狠毒,沒法子將婉孃的罪過遷移到傅春露身上來,卻絕做不到善待這個殺子仇人的女兒。傅春露自小到大衣食或許無憂,但若要再多一份的關懷,便再也沒有了。勉強長到了十四五歲,可堪出嫁的年歲,孫安娘便隨意擇選了一個男子將她遠遠嫁了出去。
傅明祈在這個庶妹尚在家的時候都沒有幾分注意過,如今過了數年,更是將這個從前常常躲在府中陰暗角落裡的庶妹完全忘懷了。如今陡然再見傅春露,一時間竟覺陌生無比。傅道馨立在一旁卻忍受不住,盯著傅春露道,“你不是應該在平城麼?怎麼回來了?”
傅春露面上顯出悽容,落下水光,“夫君一個多月前已經去世,夫家族人爭奪財產,瞧不慣我這個未亡人,幾乎要將我逼的無處可去。我實在沒有法子,只得帶著幼子回范陽投奔父親!”
傅明祈聽著面露了然之色,孫安娘憎惡傅春露,將之嫁出去後眼不見為淨。因此傅春露夫婿之事傅明祈竟當真是毫不知情。
只是如今,她的情況實在不好處理。
傅春露孤兒寡母,境況著實可憐,但他自家人知自家事,母親孫安娘多年來依舊思念腹中流去的幼子,對傅春露破壞怨懟之心,將之嫁出家門猶如拋掉了一個毒瘤,這些年方才漸漸放下舊事,面上重新見了歡暢笑容。若自己兄妹當真將傅春露帶回家去,若是刺激了母親,讓母親心緒失守,做出了什麼事情來,傷了自己子女的心,可當真是得不償失了。
傅春露瞧著兄姐面上變幻不定的神色,胳膊緊了緊,男童被母親摟的不舒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傅春露微微著慌,低聲哄道,“保兒不哭,保兒不哭,阿孃在這兒啊!”
孫沛恩坐在一旁,冷眼瞧著傅家家事,此時瞧著傅春露母子淒涼境況,眸中露出一絲同情之色,勸道,“祈弟,露娘表妹一介弱女子帶著一個孩子,若是你們不肯管她,怕是在外頭活不過多久。平城至范陽跋山涉水,一個女子攜著兒子走過來,定來是吃了很大的苦。她若不是在平城實在待不下去了,何苦要吃這麼大的苦頭回來?說到底,她是你妹妹,你總不能眼睜睜瞧著她送了命去吧?”
傅明祈思慮良久,終究是嘆道,“大表兄說的是。至於母親面前,”露出一絲苦笑,“我和妹妹就儘量解釋吧!”
一輪紅日自東方升起,光芒萬丈,長安城矗立在龍首高原之上,盡顯大周繁華氣象。北側宮城之中,兩儀殿金碧輝煌,姬澤立在殿中書架之前,負手沉吟。半年時光過去,年輕的帝王身上增添了一絲冷硬氣質,猶如一柄寶劍粹了火,重劍藏鋒,愈顯威勢。
謝弼隨著內侍腳步走入殿中,望著天子背影,跪了下去,誠心誠意拜道,“微臣謝弼叩見聖人。聖人金安。”
姬澤點了點頭,“你到了!”
他面前的牆壁上,張掛的是一張大型羊皮輿圖,其上用異色筆墨繪製大周各勢兵力對峙分佈,“你可知朕今日宣你入宮有何用意?”
謝弼心中心緒浮動,拱手道,“微臣不知。”
姬澤伸手指著輿圖上孫炅所在范陽之地,“孫賊蒙周廷之恩,成長至河北巨擘,卻有意與大周對侍,若大周容忍下去,怕是其餘邊鎮瞧著如此盡皆效仿,長此以往,大周僅餘腹心之地,國將不國,朕也實沒有臉面去地下見姬氏列祖列宗了!朕有意對孫賊用兵已久。契丹為孫氏羽翼,列於河北之側,族人強悍善戰。若雙方開戰,契丹馳兵援之,實不利於大周,朕有意先將其剪除了去!”
謝弼聞聲伶俐拜了下去,恭敬道,“臣願為聖人效犬馬之勞。”
姬澤面上閃過一絲欣賞之意,“契丹新主為孫炅扶持所立,因此信服孫賊,朕卻不信,契丹如今當真就被他整合成一塊鐵板,若能巧而用計,分而劃之,使契丹無力對周廷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