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有的感覺已經寂靜了。這個世上沒有了阿孃,我還有什麼意義呢?”
顧鳴怒氣衝衝返回府中,傷口乍裂,疼痛不堪,回到國公府就倒在榻上。秦老夫人聽聞匆匆趕到,瞧著顧鳴面上神色,心中微微沉下,“沒有接到留娘麼?”
“別提那個孽女,”顧鳴勃然作色。“她在楊柳莊過的好好的,哪裡肯跟我回來?”
“她竟是不樂意麼?”老夫人失聲,面上難免露出失望神色,“她這麼小的孩子,如何能夠一個人留在外頭。這實在是?”
顧鳴冷笑,“她有聖人在後面撐著,如何不成?”直視老夫人,目光深沉,“那孩子如今已經深怨上顧家,阿孃若指著靠她度過這趟難關,怕是沒有指望了!”
“瞧你說的,”秦老夫人笑的極為勉強,“阿顧到底是我的嫡親孫女呢。我疼一疼她,你既然不準麼?”
榮和堂中,秦老夫人坐臥不寧。顧家二郎顧軒掀開簾子,從外頭進來,想著母親稟道,道,“府中奴婢大多已經遣散去了。兒子這兩天也在外面奔波,瞧中了兩套房子,若是母親沒有意見,便立刻買下來。”顧家從前有個國公府,兩房人尚在一起住著。如今既然爵位收回,便是再不得一起住了。眼見的便將分房而居。
秦老夫人勉強笑道,“好,二郎,你是個能幹的。這事情交到你手上,我是放心的。”
“母親,”顧軒頓了頓,有些困難的開口道,“母親,府中財帛本就不厚,若功臣田當真繳上去,怕是日後日子就難過了。日後咱們難免要過的儉省點了!”
秦老夫人道,“老身活了這麼大年歲,這點道理還是有的。”環視著屋子裡的一屏一座,目光含著憐惜不捨之色,“我只是有些捨不得。自你阿爺打仗掙下了國公爵,阿孃就住在這座府邸中,在這兒住了老幾十年,一直以為自己會在這兒老死,卻沒有想到,臨到老了,竟要被迫離開這個家園。”
顧軒跪在地上,慚然道,“母親,兒子不孝。”心中不免對躺在病榻上的大兄生了點怨懟之意。這位兄長他做弟弟的最明白不過,做了這麼多年國公,本質上還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哪戶人家平白得了一個公主媳婦,不是好好的捧在手心?大兄憑著公主恩寵承襲了爵位,竟反而心中卻不過面子,惱起了公主。所以暗地裡將蘇妍捧在掌心,彷彿自己高寵了別的女人,就能讓公主折了尊貴似的。公主性純善,若當真能一直瞞著在鼓中,倒也相安無事。但當初延州的事情鬧出來,公主負氣而去,他也失了皇家恩寵,彷彿梗著脾氣似的,竟是越發將那對上不得檯面的母女高高寵著,始終不肯向公主低頭。彷彿這般梗著,自己不好受,丹陽公主也不會好受到哪裡去似的。一場脾氣鬧了這麼多年。若只是連累自己也就罷了,竟是連累老母在年老之時還要因著他的緣故而傷心彷徨。
諄諄承諾,“阿孃,你別擔心。這國公爵位,既從前是因著公主緣故承襲的,如今因著公主的緣故而摘去,也是因果輪迴罷了!顧家失了這個爵位,可也算是摘了一頂帽子,以後可以輕鬆過日子。只要顧家子弟成器,何愁日後顧家不能復興?日後只要有兒子一口飯吃,自然會供養母親。”
顧軒鏗鏘的話語激的秦老夫人一震,她素日重承爵的長子,將大多心力放在顧鳴身上,倒將這個小兒子忽略掉了。此時彷彿才第一次正眼瞧著這個兒子,“好,”她唇兒哆嗦,笑的慷慨,“母親能得你這麼一句話,心中也值了!”
她搖了搖頭,拒絕了顧軒的贍養提議,“你大兄是顧家長子,他遭此變故,正是人生最低谷的時候。我這個為孃的要是離開他,他更要受人非議了。我總要和他一塊兒支撐,將這個坎兒跨過去!”
碧蘭閣蔥綠帷幕在夏風中飄浮起來,國公府依舊煊煊赫赫,府中的下人卻已經瀰漫了一股惶惶之意。聖人褫奪了韓國公爵位之事眾人多多少少知曉,這座國公府邸即將被收回。沒了國公爵位的顧家在長安也不過是一個普通平民百姓,養不起那麼多的下人,他們這些婆子丫頭又該何去何從。
蘇妍坐在閣中紗窗下露出一抹苦笑。當初楊柳莊來報信的時候,她並不是真的想耽擱什麼。只是心中忽然起了一點小嫉恨,想絆住顧鳴的手腳,讓顧鳴晚一些趕到楊柳莊去罷了。沒有想到公主去的那麼急,顧鳴又在外宿醉,竟至生生錯過最後一面。
她悠悠想起自己幼年時在父母家中的情景:那個時候的井水冰涼,她每日早晨起來,要為父母弟弟洗家中的所有衣裳。所以後來,她隨著一群人進府等候丹陽公主的挑選,瞧著國公府邸中的富貴場景,洗的發白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