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村子裡的田稅地租、灌溉播種、收穫舂米、殺豬祭祖等等的事務都不需要大夥兒費心,不到時候舅太公就已經色色安排好了。
就是誰家有個事兒,婆媳拌嘴了,夫妻打架了,兄弟嫌隙了,甚至於雞毛蒜皮的你家的雞啄了他家的菜,他家孩子打了我家的櫻桃了,但凡找上舅太公,他老人家總會想盡辦法幫著妥善調停的。
還有村子裡的那幾戶本就底子薄弱又不知算計的人家,總是年未過完還不到青黃不接的時節就開始斷炊了,也都是舅太公幫著商借籌糧才得以暫渡難關的。
現在好了,舅太公再不肯管事兒,各家各戶這才發現竟跟折了條胳膊似的。自有人後悔,也有人不知好歹的嘀咕著舅太公不地道。
可不管說好還是說歹,累積了那樣多的矛盾沒人排解,舅太公那做了多年族長的兒子也死了心撂了挑子再不肯幹了,周家灣一下子就成了一盤散沙了。
旁的村子大多已是略略恢復了元氣了,山上的枯枝敗葉大多收拾了起來,又重新開始扦插種樹。坍塌的溪埂也動員著各家各戶慢慢築了起來,只有周家灣,依舊坑坑窪窪的。
不僅如此,就是這族人之間的關係也變得疙疙瘩瘩起來了。人家也有腦子,說是族人,可關鍵時候還不如人家外人,自然心寒,該近還是該遠的,心裡自有一把秤的。
不說孫阿婆替秦家出頭,只說這話倒是開啟了眾人的話匣子了,俱是議論紛紛了起來。
就有小媳婦連連點頭,小聲道:“可不是,瞧見蒔蘿丫頭身上的新襖新裙沒,我竟看不出是什麼料子來,看著可不像棉布!”
“這新衣裳又算個甚!”就有年紀略長的婦人咋呼道:“你們聽說了沒有,秦家老爺子要打整堂整房的傢什給他們家大丫頭陪嫁呢!”
也有人問身邊的人:“看見秦老大家的買的棉花了嗎?都是人家鋪子裡的夥計趕著牛車給送回來的,七八個大口袋堆得總有一人多高,我看少說也有一百斤!”
這些日子以來秦家雖默不做聲的,可一車車的木頭運回來,大傢伙總是瞧得見的。何況姚氏同秦老孃羅氏幾個商量後,決定給蒔蘿陪送六鋪六蓋,姚氏一口氣買了一百斤棉花,又請了彈棉花的回來彈棉絮。出出進進的,周家灣好些人也都是親眼瞧見的。
那些個木頭不知道作價幾何,可能打出整堂整房的桌椅板凳床櫃箱籠的,也必不會便宜到哪裡去的。更何況這會子一斤上好的棉花沒有六十個銅子再是拿不下來的。一百斤棉花,少說也得六兩銀子。這還只是床帳被褥,再加上銅、錫、瓷、竹、木各式器具,怎麼算都不是一筆小數目。
倒是不再說嘴秦家攀了門好親了,轉而議論起了秦家的富庶來,雖也有人滿心裡覺得秦家這是沾了他們周家灣的光才有今朝的,卻也到底少數。倒是好些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也到了說親年紀的秦連鳳了,還有人則是動了心思想要送了自家小子來跟秦老爹學打牮,這自是後話兒了。
至於眼下的這些個是是非非,秦家自是無心理會的。
不比花椒她們小姊妹的只知道首飾精緻衣裳好看,姚氏對照著之前的採貼看著眼前的定禮,卻是另有想頭的。
之前舒家開來的採貼上雖然寫明瞭首飾名目和數量,卻沒有寫清成色究竟幾何,也沒有寫上重量多少。
姚氏本就不是那種咬嘴的人,看著*不離十也沒有多問。可這會子定禮送過來,戒指耳墜還罷了,鐲子項圈俱是實心的,就是鐲子實打實的單是一個少說也有一兩七八錢的分量,那項圈估摸著更是總有三兩來重的。
她也沒想到舒家竟然這樣大的手筆,高興自是必然的,只這樣一來,三十六兩銀子的陪嫁,卻是有些不顯了。
又在心裡暗自盤算了兩遍,才同秦連虎商量著是不是要再添些銀子的。
卻不是從公里出,而是盤算著他們兩口子自己拿筆銀子出來補貼女兒。
雖說秦連虎賺的銀錢都歸了公中,可家裡頭的一切開銷也都是從公中出的。而且逢年過節的,秦老孃還會補貼他們每個房頭一筆銀子,給他們人情往來。
何況她們妯娌幾個的嫁妝不僅一文未動,就是前些年織布織蓆的,後來羅氏進門後又跟著她學著織綢扎花,經年累月下來,不說羅氏這個最富的,她們妯娌幾個多多少少也都是攢了一筆銀子的。認真算起來,也是頗為可觀的。
公中能拿出三十六兩銀子給蒔蘿陪嫁,姚氏已經非常滿意了,雖說秦老孃也交代過不夠再說,可她卻也要為這一大家子考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