輩子,還以為這輩子都不得相見了,總算老天開眼啊……”
這位看起來已經四十左右的方臉婦人一開口,就把羅氏同花椒姐妹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羅氏同花椒俱是面無表情,茴香卻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雙手下意識地握緊。
香葉也傻了,她開年已經十一歲了,自然聽得懂這方臉婦人說的話。
可真是因為聽得懂,她才傻!
畢竟她從來不知道俞阿婆只是羅氏的乾孃,也從來沒想過明明羅氏姓羅,可方良方慶卻姓方。
當然,她這會子也沒想到。
只覺得腦子裡一片漿糊。
丁香雖也一團亂麻沒理清楚,但她的行動力從來都是最快的那一個。
還不待眾人反應過來,就已是撒丫子往西群房喊人去了。
腦子裡更是飛快地轉,她到底該怎麼說?
有人來認三嬸做姑奶奶?
俞阿婆姚氏諸人聽了丁香抑制不住的“悄悄話”,自是炸了鍋的。
圍裙都沒摘,杜氏就扶著秦老孃三步並作兩步地往外奔,沈氏扶了已經快要臨盆的郭氏,姚氏則是一路走一路囑咐丁香:“趕緊的,去東頭園子裡找你杜家二舅三舅,請他們趕緊把你祖父、父親、叔叔都找回來……”
丁香難得被姚氏派上這麼大的用場,自是激動地飛起,大聲應“是”,一溜煙穿過正院就穿過東跨院往東頭園子裡。
請正在地裡頭翻曬陰土的杜二舅杜三舅幫忙,趕緊把家裡頭或是正在外頭看地或是正在外頭應酬的頂樑柱們俱都找回來,家裡出大事兒了。
而這廂姚氏自然也顧不得丁香沒有半點女兒家的儀態了,只走到半路上,就瞧見院子裡彷彿還站了兩三位中年男子,腳步一頓,就喚了緊跟在她身邊的芽兒:“芽兒幫伯孃一個忙,先去東頭書院裡,把你文啟哥叫來招待客人,再讓你石頭哥去趟舅公家,請他老人家過來支應一會兒……”
芽兒連連點頭,也甚的都沒想,就應聲去了。
姚氏遲了一步,待她長吁了一口氣,覺得沒甚的需要囑咐了,才過來正院。
一院子的男婦已經被秦老孃同杜氏諸人讓到正廳、花廳去了。
姚氏徑直去了花廳,隔著老遠就聽到了連續不斷的哀哀慼戚的哭聲。
待走近一看,羅氏正站在上首右側的太師椅前,花椒、茴香還有香葉都緊緊跟在她身邊。
還有一位面生的中年婦人也站在羅氏的身側勸慰著甚的。
再一細看,原來羅氏正被坐在椅子上的一位老婦人攔腰抱著,哀哀哭聲就是從這老婦人嘴裡發出的。
而上首左側,秦老孃端坐其上,正同坐在下首的兩位中年婦人說著甚的,杜氏同沈氏忙著上茶,郭氏忐忑不安的坐在右側下首。
一見姚氏跨進門檻,就長鬆了一口氣,扶著肚子站了起來。
身旁的香葉感覺到動靜,忙轉過身來一臉緊張地攙著郭氏的胳膊,又在姚氏的示意下,小心翼翼地架著郭氏坐了下來。
姚氏已經上前見禮了,只那老婦人還在抱著羅氏哭,方才一直嘴唇翕翕只說不出來話兒的羅氏已經勉強能夠說出話兒來了,即便不知怎的聲音忽的就啞了,卻仍在木木地勸慰著,“別哭了”三個字兒顛來倒去的說,只是那老婦人看起來是半個字兒都聽不進去的。
而看著姚氏進來,正在同秦老孃低聲說著話兒的那兩位中年婦人就站了起來,同姚氏行禮打了個招呼,就自我介紹。
那位方臉的中年婦人已是自稱自己是羅氏的孃家大嫂了,另一位皮子有些黝黑的婦人亦是道:“我是我們家姑奶奶的孃家二嫂。”
說著兩人又長篇大套的說起了羅氏當年走丟的往事來。
花椒也張著耳朵聽得仔細。
花椒並不知道羅氏到底是怎的流落到方家的,但只看石頭小和尚芽兒諸人,還有羅冀文啟,就知道這其間必是苦難深重的。
但直到這一刻,花椒這才知道,當年方才四歲的羅氏或許是跟著爹孃同兩個哥哥去外縣走親戚的時候在官道上意外失落的。
也不知道怎的,騾車行在官道上,落在後頭不遠處的一列車隊忽的出了事兒,七八匹騾馬瞬間散亂奔逃。
混雜喧囂,塵土飛揚,人、車、馬蹄亂成一團,簡直伸手都不見五指。
家裡的騾馬也受到了驚嚇,撒腿就往前衝,力氣太大,想勒都勒不住韁繩,不知過了多少辰光,估計是跑累了,騾子這才漸漸慢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