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拉格龍河以西三百里劃界而治,最終奠定兩百多年來古格與亞格蘭對峙的局面。儘管亞瑟大帝結束這片大陸上紛亂的黑暗時代,一手建立了自己的王國,並且制定了一整套流傳於世軍政制度,卻依然抱憾而終。”
皇帝回想起亞格蘭史書中耳熟能詳的那一段文字,站在山花爛漫的山坡之上,一身輕便的騎馬裝,迎著夕陽西下時稍顯急促的風,蒼冰色的眼睛被如火的暮靄鍍成了豔麗的緋色,隱隱有著嗜血的妖嬈。
“所以,在有了那個不可能實現的夢想嗎?”柯依達站在他的身側,藍底白麵的披風在風裡獵獵的揚起來。
“所謂不可能實現的夢想,那是人的生命而言,將夢想一代代傳遞下來,終有一天後人會實現前人的夢想。”皇帝輕笑,似乎是感覺到了涼意,修長的指尖扣起微微敞開地淺紫色的襯衫領口。
“陛下只是為了前人的夢想嗎?”
柯依達驀地出聲,皇帝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扯開嘴角:“如果說,是為了朕自己的野心呢?”
沿襲兩百多年的制度早已陳腐不堪,曾經開創一世基業的英雄後裔因為長久的安逸而失去先祖的銳氣,整個大陸已經有數十年沒有向前發展,抑或只是在沉睡中等待新時代的降臨。
歷經幼時的磨難,詭異的宮廷鬥爭,紛紜莫測的政局,以及王座之上的孤獨寒冷,皇帝的心意,其實很難揣摩。
但疾風皇帝的心腹臣屬們都能夠清晰地感知,那種不斷向高處攀爬,伸出手掌握星辰的慾望,如同不斷燃燒的太陽一般耀眼,而亦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才使得這個時代層出不窮的青年才俊甘願追隨左右,為他奔走驅策。
許是意外於他的坦白,柯依達竟有片刻的失神,隔了會兒方才失笑:“我接受,至少比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這個要真實得多。”
皇帝卻微微笑了起來:“你在迷茫嗎,柯依達?這對於全軍的指揮官來說可不是件好事情。”
柯依達沒有抬頭看他的眼睛,只是移開視線,漫山遍野的薰衣草田被染上夕陽瑰麗的色澤,隱隱流淌著染血的悲壯。
返回冬宮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燭火昏暗的燈光陸續點亮每一處殿閣。
赫爾嘉在走廊的一頭等她,似乎是有事的樣子,遠遠看著她跟在皇帝的身後走來,不免有幾分的遲疑。
柯依達皺了皺眉,示意她回去再等。
“你的副官有事嗎?”留意到這些細小的動作,皇帝側了頭斜睨她一眼,說話間兩人已經穿出一道迴廊,走進皇帝的寢宮。
“海因希裡上將希望能夠將伊莉婭·阿代爾小姐交給他處置,一直都沒有答覆他。”
“如果是迎敵的需要,答應他也未嘗不可。”皇帝解下披風交給躬身而立的侍者。
“但是有人在此之前已經提出了類似的請求。”柯依達垂下眼瞼,在合適的地方立定了,浮起一絲苦笑,“如果沒有別的事的話,下官……”
“陪朕用過晚餐再走吧。”皇帝叫住她,“似乎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沒有一起吃過飯了。”
晚餐很是安靜,彼此都沒有在之前的問題上多做糾纏,吃的是貝格堡的特色料理,食材雖然簡單,但製作極為精緻,口感極佳,尤其最後一道的糕點精巧玲瓏,甜而不膩,入口酥滑,是當地最具特色的一道菜色。只是柯依達素來不喜甜食,只略略動了兩塊,便放下刀叉。
“卡諾·西澤爾明天便要啟程了是嗎?”
皇帝靠在椅背上細細品手裡的紅茶,蒼冰色的眼睛打量了她許久,終於開了口。
乍一聽他略帶低沉的聲線,柯依達微怔一下,取過白色的餐巾擦拭嘴唇:“是。”
“朕剛才想了很久,覺得還是說出來比較好。”皇帝坐在對面看她,“是你自己制定的作戰方案,到底在不放心些什麼?”
柯依達聳了一下肩,抬起頭來,尚未收拾好的一絲駭然飛快地在眼底逝去:“作戰方案並沒有不妥的地方……”
“那麼你的不安從何而來?”蒼冰色眼睛鎖定在她燈光下略顯蒼白的臉上,辨不出喜怒,流水一般緩緩地流淌。
“也許。”她自嘲地笑聲,“也許只是對其中無法掌握的那一份有些小小的不安吧。”
“那是指揮官該有的謹慎,而不是這種消極的情緒。”皇帝放下白瓷的茶杯,闔上眼瞼,兩三縷蒼藍色的髮絲垂到額前,彷彿大海般憂鬱的藍色,驀地幽幽嘆息一聲,“柯依達,到了現在,你的心事,喜悅、悲傷、憂愁,哪怕一點點,還是不願意與我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