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著頭悶悶地道來,小心揀選著措辭,忽覺眼前的光線一暗,兩三縷飄逸的藍色髮絲垂下來,抬起頭,這年輕的皇帝早已不知何近前來,蒼冰色的眸子裡揉進了柔和的燭光。
“放鬆些不就行了,至少和柯揚比起來,我還是很溫柔的。”
淡淡的笑容,帶著不易察覺的寵溺,不忘伸手揉亂她的鬢髮。
一時間便靜默下來,離開餐桌坐在沙發裡品茶,蒼涼的暖意在空氣裡漸次浮起來。
“其實你在意的,不過是那個人吧?”
皇帝低沉的聲線響起的時候,柯依達正捧著手裡的白瓷杯子,微微遲疑了一下,動了動嘴角:“相比南北兩條戰線,中部的戰線確實最為棘手,相比西防軍,帝都軍缺少與古格軍作戰的豐富經驗,卻又肩負著深入古格腹地的前鋒任務。”
“用人不疑,我以為你是很信任卡諾的。”皇帝看了她一眼,“以他戰風,穩重而不失凌厲,應該是很適合這次的任務。”
“我自然相信他,只是……”柯依達低著頭,摩挲杯子上雕琢精緻的紋理,然後索性挫敗似地抱著杯子將身子窩進沙發裡,“這和信任無關,或許只是我自己的問題。”
皇帝側過臉來,不動聲色地打量她略顯疲倦的神情:“你在怕什麼?”
“不知道。”她苦笑,回答地倒是乾脆。
於是他索性放棄了探究。
只是在略顯暗淡的光線裡,微微輕嘆了一聲“能讓你露出這種表情,還真是不容易啊。”
她只能苦笑。
無來由的恐慌,也許只是因為過分依賴而害怕失去罷了。
她抬起頭看身側的閒適的靠在沙發背上的藍髮男子,柔和的光線打在臉上使得此時的他斂去了幾分凌厲肅殺的氣息,顯得優雅而閒適。
比起一般的下屬,她有更多的機會見識這位外人眼中“鐵血君主”的私底下的一面,陰鬱冷酷,乖戾城府,抑或孤獨憂鬱。
每一個寒冷空曠的日日夜夜,又是怎樣一步步地走過來的?
“皇帝哥哥的話,有過這樣的感覺麼?”
回答她的是長久的沉默,當她以為幾乎得不到答案的時候,卻有男人低緩的聲線幽幽響起來。
“羈絆之類的,也許有過。”皇帝仰起臉來,海藍色的髮絲瀉在衣服的褶皺上,混合著憂鬱與冷酷的顏色,“但是柯依達,對於我來說,或許只是生命中的一段奢侈罷了。”
皇帝的身邊不乏女人的陪伴,其中不乏風華絕代的佳人,雍容高貴的賽切斯特皇妃,溫婉大方的芙妮婭大公妃,八面玲瓏的安妮卡女大公,以及依然在世的巴琳雅公爵夫人,最終又能有幾個在他波瀾壯闊的生命鐫下深刻的印痕?
柯依達想起報告芙妮婭死訊時鏗然落在地上的酒杯碎裂的聲音,一時愴然。
“所以,柯依達。”皇帝幽幽嘆息一聲,起身走向窗前,“倘若你真有了所珍視的東西,就想盡辦法去留住他。因為就像朕自己的婚姻從來不曾純粹過一樣,也許有一天我不會逼得不已犧牲掉你的幸福。”
他在暮色之前立定,側身回眸,蒼冰色的眼睛已是一片冷凝:“在你能夠自己做主的時候,抓住一切。”
在你能夠自己做主的時候,抓住一切。
或許是警告,或許是無奈,亦或許是一種縱容,儘管這種縱容並非沒有限度。
意識到這一點,柯依達多少是感激的,畢竟以她目前的身份,所謂的婚姻早已被強加上更多政治的意義。
回到自己暫住的宮室,房間裡亮起的燈光告訴她有客來訪,而早在門口等待的赫爾嘉亦證實了自己的猜測,於是淡淡的示意她退下,推門走進去。
卡諾·西澤爾站在黃暈的燈光下,負著手背對著她,除去了披風的軍裝筆挺,線條硬朗,投在光潔的地板上便是一道頎長優雅的影子。
茶几上一壺宮廷普洱,已經冒完最後一絲熱氣。
彷彿是察覺到了什麼,這年輕人掉轉頭來,嘴角浮起明朗的淡笑,淺金色的碎髮散落到額前,彷彿碎裂的陽光。
她看的有些恍惚,然後匆忙地回過神來:“等了很久?”
“還好。”卡諾微微笑了下,“明天就要出發想過來看看而已。”
“只是這樣?”
“唔……”他低下頭,停頓了一下,“那件事情,你還沒有答覆我。”
“我會叫人押送那個小丫頭去跟你會合,滿意了?”柯依達狀似無奈地嘆了口氣,徑直走過來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