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她方才回過神,垂下眼瞼:“亞伯特·法透納上校是嗎?憑藉一支驅逐艦分隊困住海盜船旗艦並且俘虜了對方首領的人,便是你?”
“那是在安瑟斯·亞格蘭上校的配合掩護之下,下官不敢居功。”金髮的年輕人略略低了低頭,聲音硬朗,不卑不亢。
柯依達不再說話,只看了他許久,復將目光移向一旁的德默克中將:“德默克卿,明日我將從威姆頓軍港啟程前往貝倫根島,呼叫亞伯特上校的第五艦隊隨行護航,沒有問題吧?”
從威姆頓軍港到貝倫根本島,有十五天的航程,也歷來海盜滋事較多的航路,以柯依達的身份,呼叫一個艦隊的兵力隨行護航,本是意料中的事情。
但在座的人們還是略略騷動了一陣。
安森哈爾少將似是十分意外,瞥了一眼兀自站立的金髮青年,眼底的嫉恨顯而易見。
而安瑟斯亦是有些許訝異,張了張口想說什麼,想了想,卻還是作罷了。
德默克中將卻是未動聲色,彷彿早有安排一般:“護衛公主殿下的安全本就是下官等的分內之事,亞伯特上校雖然年輕,但膽識過人,想必定會不負所托。”
於是此事便這樣定了下來。
金銀妖瞳的青年沒有說話,只抬起頭來,立定了,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北方的晝夜溫差很大,入了夜便比白天更添幾分寒意,料峭的風從窗戶的縫隙裡鑽進來,清冷的涼意便順著肌膚的紋理滲了進來。
“公主,你已經看很久了。”
赫爾嘉關上窗戶,將手裡的一盞薑湯放在桌面上,但見柯依達靠在椅背上,抬手支著額頭,兀自沉思的樣子,手裡一枚銀白色的吊墜,表面的紋理已有大半杯磨平,內嵌的一枚手繪小像也已然泛黃,唯獨當年一對璧人,影像依稀留存。
淡金髮色的溫潤青年,笑容清澈乾淨,眼底不見蕪雜。
紅色頭髮的女副官眼底黯了一黯,只輕輕道了一句。
柯依達彷彿從沉思中驚覺,似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自嘲似地微微搖了搖頭。
“赫爾嘉。”
“是?”
“今天你也看到了,覺得怎樣?”
赫爾嘉微微一愣,然後反應過來:“從樣貌上看,不太像公主殿下,倒是更像卡諾大人幾分,只是細看起來,又覺得很是不同。”
“是,是不同。”柯依達垂下眼瞼,低低地道來,聲線低啞,“他的眼睛,倨傲,無畏,又充滿著戒意和嘲諷,不僅如此,還有著燃燒的野心,雖然掩藏的極好,但依然執著而熾烈,彷彿一旦失控,便會成為難以駕馭的烈馬。那個人的眼底,絕不會有這樣的東西。”
“公主……”
“可是既便如此,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我還是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彷彿血液裡有著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一般……”
“血親之間,想必是有著某種奇怪的感應的吧。”赫爾嘉沉默了許久,方才開口,“當年林格大人調查過他的背景,聽說那場洪水之後,收養他的養母性情大變,終日酗酒,只怕小時候沒有少吃苦,這四年來在海浪裡也是出生入死,性情難免會受到影響……”
“當年戰火紛飛的戰場出生,想不到還要在這殺戮之中生存。”柯依達沉默了很久,只苦笑了一聲,“以防萬一,那件事情,想辦法再確認一下吧。”
赫爾嘉會意,點點頭,剛想要說什麼,遠處已響起軍靴叩擊地面錯落有致的聲音,柯依達警覺地擺手制止了她下面的話,合上吊墜的蓋子揣入懷中,門口已響起清脆的叩門聲來。
“誰?”
“報告,第四艦隊安瑟斯·亞格蘭上校告進!”
男子清朗的嗓音響起,室內的兩人對視了一眼,像是鬆口了氣一般。
赫爾嘉起身便去開門,軍裝筆挺的藍髮青年剛剛進門,便已是一臉的欣喜:“姑姑,赫爾嘉阿姨!”
兩年的時間不長不短,初出軍校的少年皇子,已然成長為一名身經百戰的年輕軍官,只是到了她的面前,依然不自覺便會流露出幾分與身份不符的孩子般的神氣來。
柯依達抬頭看他許久,嘴角漾開一抹笑意,繞過面前的書桌,牽過他的手來。
“都已經是上校的人了,還是像以前一樣性急。”
“因為已經兩年沒有看見姑姑了呀。”
安瑟斯扯開嘴角,挽著她的臂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而後者只是淡淡哂笑了下:“那你那些輪休假期都做什麼去了?”